拿在手裡的硬幣投入了收幣口,話筒裡那個女聲:“已給您接通,請接電話。”
“大少爺住進醫院了嗎?”話筒裡這時才傳來打電話人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老闆。下午兩點進的醫院。”
“徐大夫願意去會診了嗎?禮金收了沒有?”
“都收了,應該會盡力。老闆放心。”
“大少爺的病很複雜,還可能引起很多併發症。等會診的結果吧。還有,聽聲音你也傷風感冒了,不要去探視大少爺,以免交叉感染。”
崔中石拿著話筒的手停在那裡,少頃回道:“我感覺身體還好,應該不會有傷風感冒吧?”
“等你察覺到就已經晚了。”對方的語氣加重了,“家裡那麼多事,都少不了你。你的身體同樣重要。”
“還是大少爺的病情重要。”崔中石答道,“這邊除了我,別人也幫不上忙。”
“相信家裡。除了你,上邊還有人幫忙。”對方嚴肅地說道,“五點前你哪裡也不要去。五點整還來這裡,等我的電話。”
崔中石還想說話,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
崔中石電話裡所說的醫院——正在開庭的特種刑事法庭,“會診”進入了讓人窒息的緊張階段。
“我抗議!”臉色煞白的侯俊堂這時的聲音已近顫抖,不是對著曾可達,而是對著徐鐵英,“這是徹頭徹尾的誣陷!是他們勾結好了,對本人、對國軍空軍的誣陷!本人從來就沒有送過什麼錢給徐鐵英!徐鐵英,方家到底給了你多大的好處?為了給方孟敖開罪,你要這樣地害我!”
法庭上所有人都屏息了。徐鐵英突然拿出十萬美金,指控侯俊堂賄賂,這太過出人意外。
第5章堅決反對
反應最複雜的當屬兩個人,一個是方孟敖,他也曾想到自己被關押這半個月來,會有人替他活動,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但他從來沒有將自己能否被救放在心上。無數次飛越駝峰,無數次跟日本空軍作戰,無數個戰友早都一個個死去。用他自己經常說的話,自己的命是撿來的。生死既已勘破,就不願再殺一個生靈。6月21日突然接到命令叫他率航校實習大隊轟炸已被華野解放軍佔領的開封,他命令整個大隊不能扔下一顆炸彈,就已經知道等待他的是軍事法庭的死刑判決。現在聽到侯俊堂一語點破,他心裡還是升起一股溫情,救他的不管是誰,還是讓他想起了十年前被日軍飛機轟炸蒙難的母親。那張一直揣在他懷裡照片上的母親。
另一個反應複雜的當然就是曾可達了。從骨子裡他最痛恨的當然是侯俊堂之流,非殺不可。但對方孟敖這樣被共黨利用而使黨國之命運雪上加霜的人,也非殺不可。徐鐵英丟擲來的這十萬美金賄證,如果真能坐實是侯俊堂送的,侯俊堂今天就走不出這座法庭了。但方孟敖呢?很可能就因此減輕罪名,因為他本身就沒有轟炸開封的任務,純系侯俊堂個人篡改軍令。
“庭上。”曾可達先是程式性地請示了一下法官,緊接著轉對侯俊堂,“你剛才說徐主任呈堂出具的十萬賄金是誣陷,而且是‘他們勾結好了’對你的誣陷。你能不能說清楚這個‘他們勾結’指的是誰?他們為什麼要勾結誣陷你?”
這幾句話倒把侯俊堂問住了。
法官:“被告人回答公訴人問話。”
侯俊堂在軍界也算是厲害角色了,可今天面對“鐵血救國會”的一個精英,中統的一個老牌,跟他們玩政治立刻便顯出業餘和職業的差別了。剛才情急之下說出了“他們勾結”,這個“他們”最順理成章的潛臺詞當然指的是方孟敖的父親方步亭,可方步亭又正是最瞭解自己參與走私的核心人物,而且是宋家和孔家的背景,這時哪敢說出他來。還有一個“他們”,就是代表公訴方的國防部預備幹部局和代表調查方的中統,說這個“他們”勾結,無異於自絕於黨國!可這時還不能不回話,逼急了,脫口說道:“方孟敖是共黨!誰在這個時候能拿出十萬美金給徐主任來栽我的贓,為的是救誰?本人懇請法庭和公訴人調查徐鐵英。”
這正是曾可達要深究的癥結,當即對法官:“被告的請求,本公訴人希望庭上予以考慮。”
法官的目光望向了徐鐵英。
還有些人的目光先是看著徐鐵英,後來又都轉望向方孟敖。
徐鐵英輕輕嘆了口氣,悲憫地望著侯俊堂:“侯兄,你是黃埔四期的老人兒,後來又被送到德國空軍深造。總統、黨國對你的栽培不可謂不深。當此黨國多難之秋,用人之際,不只是總統和國軍希望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