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每當惡戰來臨,他的雙眉之間都會有一個狹小的區域微微發麻。針刺般,反覆提醒他切莫掉以輕心。
今天,雙眉間的針刺感覺尤為劇烈。可敵人究竟從何而來?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澤潞兩州是匪窩子,雖然據傳朝廷已經派了常思前去治理。可常思即便是百戰老將,短短几個月時間,也不可能將個亂了數十年的地方,整理成鐵板一塊。除非,除非他生了三頭六臂。
“噗!”一條兩尺多長的大魚,忽然從河道中央跳起來,在半空中漂亮地翻起了筋斗。緊跟著,更多的魚兒交替躍出水面,在陽光下盡情地舒展身體。正在一步三回頭地朝河岸邊走的嘍囉們,目光立刻被魚群的身姿吸引,嘴裡齊齊發了一聲喊,再度飛奔回去,拿刀槍朝著河水亂捅。大當家史洪傑卻猛地抽出了佩刀,指著河岸正西方向,“整隊迎戰,整隊迎戰!敵襲,敵襲,大股的騎兵!”
“敵襲,敵襲!”才走出沒多遠的斥候們,以比出發時快了五倍的速度飛奔而回。一邊跑,一邊拼命揮舞手中號旗,“敵襲,敵襲!騎兵,全都是騎兵!”
河道中正在捉魚的嘍囉們全都直起了腰,不是因為聽見了警訊,而是因為來自身邊的變故。成群結隊的魚從水中跳了出來,此起彼落。腳下的冰面在搖晃,眼前的河水在搖晃,頭頂上的藍天白雲,也彷彿受到了撞擊般,不停地搖搖擺擺。
騎兵,數不清的騎兵,忽然從不遠處的地面冒了出來。列著嚴整的方陣,不疾不徐,宛若一座巨大的鋼鐵鏵犁。
注1:穿紫衣,指代當大官兒。按照唐代規矩,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穿紫色綾羅。孫方諫的事蹟,見於《新五代史》,雜傳三十七,與常思、皇甫暉等人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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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麋鹿 (三)
第八章 麋鹿 (三)
“噹啷!”“噹啷!”“噹啷!”有兵器從嘍囉們的手裡,接二連三地掉落於冰面上,濺起一片片碎瓊亂玉。
在驟然而至的惡戰面前,絕大多數“天義軍”士卒的第一反應,不是上岸列陣迎戰,而是呆立於冰面,兩眼發直,嘴巴長大得能直接塞進一顆雞蛋。
騎兵!來得全是騎兵!鋪天蓋地!即便“天義軍”在全盛時期,騎兵的總數恐怕也到不了眼前的三成,訓練更是無從談起。而這支騎兵的陣形,竟然像刀切豆腐一樣整齊。其精銳程度,即便與契丹人的皮室軍相比,恐怕也不遜多讓!(注1)
“不要慌,不要慌,上岸列陣,上岸列陣!”空曠的河灘上,“大遼天義軍節度使”史洪傑的聲音,顯得格外孤獨。
敵軍是有備而來,自己掉陷阱裡頭了!手下這些心腹中間,肯定有人早已跟對方搭上了線!否則,隔著千里太行,敵軍不可能知道自己從哪裡翻越。更不可能,冒著被寒風凍死的危險,恰恰堵在自己的去路上!
然而,現在卻不是探究到底誰給敵軍通風報信的時候。在山那邊逃得過於匆忙,“天義軍”根本沒顧得上帶太多糧草。此刻掉頭返回山中,結果肯定是活活餓死。況且麾下弟兄們九成九都是步卒,兩條腿兒無論如何跑不過四條腿兒!
“列陣,上岸列陣。背了那麼多條人命,被官軍抓了,誰都活不了!”
“列陣,列陣,大夥併肩子上。他們不給咱爺們活路,咱爺們就自己殺出一條活路來!”
關鍵時刻,“天義軍”的其他幾位當家人也全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一個個揮舞著鋼刀,在冰面上跌跌撞撞地跑來跑去,不停地將嚇傻了的嘍囉們,朝岸上逼。凡是有敢繼續站在原地發呆者,只要被他們看見,當頭就是一刀。
“啊——!”
“啊——!饒……”
“娘咧——!”
慘叫聲迅速響起,隱隱壓住了馬蹄聲的嘈雜。在鋼刀和鮮血的提醒下,眾嘍囉們終於勉強恢復了幾分神智,互相推搡著,一步一滑地朝史洪傑的帥旗附近靠攏。
沒有人願意走得太快,只要背後的催促聲稍遠,就立刻就有嘍囉試圖原地踏步。敵軍的模樣太可怕了,比上個月剛剛將他們打得抱頭鼠竄的高家軍還要可怕。高家軍殺過來時,好歹還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喧囂。而遠處那支敵軍,除了馬蹄聲之外,卻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他們就像一塊凍了數萬年的寒冰,沿著河岸,壓過來,壓過來,壓過來,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