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不感到失望,沒有憂鬱的思想。如果有人問起他對俄國此時勢的看法,他會說他沒有什麼可考慮的,考慮這些事的有庫圖佐夫和其他人,而他說,正在補足團的編制,看樣子仗還要打很久,照目前的樣子下去,再有一兩年讓他帶上一個團是不足為怪的。
正因為他如此看問題,他在得知奉派去沃羅涅日為他的那一師補充軍馬時,他不但不為不能參加臨近的戰鬥而感到難過,而且非常高興,他對此並不掩飾,他的同事也充分了解他這種心情。
在波羅底諾戰役前幾天,尼古拉領到經費和檔案,派出一個驃騎兵先行,嗣後他乘驛馬到沃羅涅日去了。
一個人只有一連數月不斷地處於軍旅和戰鬥生活氣氛中,方能體會到尼古拉此時所享受的那種歡樂:他從部隊籌集糧秣,運送軍糧和設定野戰醫院的那一地區脫身出來;他現在看見的不再是士兵、大車和汙穢的軍營,而是農夫農婦的鄉村,鄉紳的住宅,放牧畜群的田野,驛站和酣然入睡的驛站長,他就像第一次看到這一切情形那樣高興。特別使他長久地驚訝和愉快的是,他見到的女人們年輕而健康,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不是被十來個軍官追求的,她們都以這個過路軍官與她們調笑而感到高興和得寵。
心情極為愉快的尼古拉於晚間抵達沃羅涅日一家旅館,要了一頓他在部隊很久沒有供應的東西,第二天臉颳得乾乾淨淨,穿上久未穿著的檢閱服裝,去見各首長。
民團長官是文職將軍,一個老頭子,顯然很得意於自己的軍階和官職。他生氣地(以為這是軍人本色)接見了尼古拉,意味深長地盤問了尼古拉,好似他有權這樣做又以為是在審議大局。尼古拉很高興,只覺得這使他很開心
他從民團長官那裡直接去見省長,省長是一位矮小而活躍的人,十分溫良和純樸。他告訴尼古拉一些可以搞到馬匹的養馬場,介紹他去找一位城裡的馬販子和離城二十俄裡的一位地主(他們都有良種馬),並允諾盡力協助。
“您是伊利亞·安德烈耶維奇伯爵的公子?我妻子同您的媽媽很要好的呢。每逢星期四我家有聚會;今天就是星期四,請不拘禮節地前來賞光。”省長和他告辭時說。
一離開省長那裡,尼古拉隨即僱了一輛驛車,帶上司務長乘車直奔二十俄裡外的地主養馬場。當這初來乍到沃羅涅日的這段時間,尼古拉是輕鬆愉快的,一個人心情好時,一切都稱心如意。
尼古拉要去找的那位地主是一個老單身漢,當過騎兵,又是養馬內行和獵手,他有一間吸菸室,窖藏百年果酒和匈牙利葡萄酒,擁有稀有品種的馬匹。
尼古拉三言兩語就以六千盧布買下十七匹精選(如他所說)的種馬,作為補充馬匹的樣品。羅斯托夫吃過午飯、又稍微留了點匈牙利葡萄酒以後,同那個在已用“你”來稱呼的地主親吻告別。一路上懷著愉快的心情不停地催促車伕,急馳回城,以便趕赴省長家的晚會。
尼古拉換過衣服,灑山香水,用冷水淋洗過腦袋,他雖然遲到一點,但卻想好了一句現成的託辭:vautmieuxtardquejamais(遲到比不到好),來到省長家。
這不是舞會,也沒說過要跳舞;但大家都知道卡捷琳娜·彼得羅夫娜將在翼琴上演奏華爾茲和蘇格蘭舞曲,會有人跳舞,預料到這點,所以大家都照赴舞會的樣子來了。
一八一二年,外省生活仍一如往常,區別僅在於,城裡隨著許多殷實富戶從莫斯科到來就更為熱鬧;並且,在俄國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麼,可以察覺出某種不受拘束的特殊作風——什麼都毫不在乎,一切都大而化之;再就是,人們之間不可避免的閒談,先前是圍繞天氣和共同的熟人,現在則轉向莫斯科、軍隊、和拿破崙。
聚會在省長家的人們,是沃羅涅日的精華社會。
那裡有許多太太小姐,也有幾個尼古拉的莫斯科的相識;但是,能同佩戴聖喬治勳章的騎士、驃騎兵、採購馬匹的軍官、性格好、教養也好的羅斯托夫伯爵相匹敵的男人,卻一個也沒有。在男人們中間,有一個被俘的義大利人,是法軍的軍官,尼古拉因而覺得,這位俘虜的在場更提高了他作為俄國英雄的地位。那個義大利人宛如一種戰利品。尼古拉有此感覺,同時在他看來,人人也都是這樣看待那個義大利人,所以,尼古拉以尊嚴和矜持的態度照顧著他。
身著驃騎兵制服,周身散發出香水和酒的氣味的尼古拉,一走進來便說了一句,並且也聽到別人對他說了幾遍“vautmieusxtardquejamais”(遲到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