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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置於與〃人民〃相對立的位置上,因而在總體上是有罪的,細節就完全不重要了。

加繆並不懷疑諸如聖·鞠斯特這樣的革命者的動機的真誠,問題也許恰恰出在這種可悲的真誠上,亦即對於原則的迷醉上。〃醉心於原則,就是為一種不可能實現的愛去死。〃革命者自命對於歷史負有使命,要獻身於歷史的終極目標。可是,他們是從哪裡獲知這個終極目標的呢?雅斯貝爾斯指出:人處在歷史中,所以不可能把握作為整體的歷史。加繆引證了這一見解,進一步指出:因此,任何歷史舉動都是冒險,無權為任何絕對立場辯護。絕對的理性主義就如同絕對的虛無主義一樣,也會把人類引向荒漠。

放棄了以某種絕對理念為依據的歷史使命感,生活的天地就會變得狹窄了嗎?當然不。恰好相反,從此以後,我們不再企圖作為歷史規定方向的神,而是在人的水平上行動和思想。歷史不再是信仰的物件,而只是一種機會。人們不是獻身於抽象的歷史,而是獻身於大地上活生生的生活。〃誰獻身於每個人自己的生命時間,獻身於他保衛著的家園,活著的人的尊嚴,那他就是獻身於大地並且從大地取得收穫。〃加繆一再說:〃人不只屬於歷史,他還在自然秩序中發現了一種存在的理由。〃〃人們可能拒絕整個歷史,而又與繁星和大海的世界相協調。〃總之,歷史不是一切,在歷史之外,陽光下還綿亙著存在的廣闊領域,有著人生簡樸的幸福。

我領會加繆的意思是,一個人未必要充當某種歷史角色才活得有意義,最好的生活方式是古希臘人那樣的貼近自然和生命本身的生活。我猜想那些至今仍渴望進入歷史否則便會感到失落的知識分子是不滿意這種見解的,不過,我承認我自己是加繆的一個擁護者。

1996�8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最近又重讀了聖埃克蘇佩裡的《小王子》,還重讀了安徒生的一些童話。和小時候不一樣,現在讀童話的興奮點不在故事,甚至也不在故事背後的寓意,而是更多地感受到童話作者的心境,於是讀出了一種悲涼。

據說童話分為民間童話和作家童話兩類,而民間童話作為童話之源是更有價值的。但是,我自己偏愛作家童話,在作家童話中,最讀不厭的又是這一篇《小王子》。我發現,好的

童話作家一定是極有真性情的人,因而在俗世又是極孤獨的人,他們之所以要給孩子們講故事決不是為了勸喻,而是為了尋求在成人世界中不易得到的理解和共鳴。也正因為此,他們的童話同時又是寫給與他們性情相通的成人看的,或者用聖埃克蘇佩裡的話說,是獻給還記得自己曾是孩子的少數成人的。

莫洛亞在談到《小王子》時便稱它為一本〃給成人看的兒童書籍〃,並說〃在它富有詩意的淡淡的哀愁中蘊含著一整套哲學思想〃。不過,他宣告,他不會試圖去解釋《小王子》中的哲學思想,就像人們不對一座大教堂或佈滿星斗的天穹進行解釋一樣。我承認他說得有理。對於一切真正的傑作,就如同對於奇妙的自然現象一樣,我們只能親自用心去領悟,而不能憑藉抽象的概括加以瞭解。因此,我無意在此轉述這篇童話的梗概,只想略微介紹一下作者在字裡行間透露的對成人的精闢看法。

童話的主人公是一個小王子,他住在只比他大一點兒的一顆星球上。這顆星球的編號是B612。聖埃克蘇佩裡寫道,他之所以談到編號,是因為成人們的緣故……

大人們喜歡數目字。當你對他們說起一個新朋友的時候,他們從不問你最本質的東西。他們從不會對你說:'他的聲音是什麼樣的?他愛玩什麼遊戲?他蒐集蝴蝶嗎?'他們問你的是:'他幾歲啦?他有幾個兄弟?他的父親掙多少錢呀?'這樣,他們就以為了解他了。假如你對大人說:'我看見了一所美麗的粉紅色磚牆的小房子,窗上爬著天竺葵,屋頂上還有鴿子……'他們是想像不出這所房子的模樣的。然而,要是對他們說:'我看到一所值十萬法郎的房子。'他們就會高呼:'那多好看呀!'

聖埃克蘇佩裡告訴孩子們:〃大人就是這樣的,不能強求他們是別種樣子。孩子們應當對大人非常寬容大度。〃他自己也這樣對待大人。遇到缺乏想像力的大人,〃我對他既不談蟒蛇,也不談原始森林,更不談星星了。我就使自己回到他的水平上來。我與他談橋牌、高爾夫球、政治和領帶什麼的。那個大人便很高興他結識了這樣正經的一個人。〃

在這巧妙的諷刺中浸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