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閒
第一章此李為民非彼李為民
丫字形的貝當大橋,橫跨在正興運河上,連線著堤岸與西貢。
華燈初起,小販出攤,馬路兩側雜亂無章地擺滿糖水、牛肉丸、魚乾鴨子蛋攤和炒粉炒麵檔,各夜校的學生、青年情侶以及在附近米廠、貨棧、木器廠幹活的工人們,熙熙攘攘的圍在小攤前吃飯、聊天。
一個十六七歲的學生詫異地問:“吳叔,今天怎麼擺這邊?”
攤主探頭看了看橋頭,用一口gd話神神秘秘地告誡道:“七遠抓了十幾個學生,潮州幫正在想辦法。聽叔的,吃完早點去上課,別在外面瞎逛。”
黎文遠,排行老七,人稱“七遠”,原來是一個河盜,拐騙、綁架、勒索、殺人……無惡不作,後來攀上傀儡皇帝保大的高枝,利用日軍撤退時遺下的武器,糾合地方土豪劣紳,收容一些為非作歹的通緝犯和亡命之徒,割據稱雄。
他是保大的不貳之臣,保大視如為心腹。
特准其在堤岸華人區開設大世界賭場,並賦予其向堤岸華人收稅權力,自籌軍餉,自給自足。他也投桃報李,每月將部分盈利上交保大,供其揮霍。
他和他的爪牙心狠手辣,在總部裡豢養七隻巨虎,動不動將人投入虎籠,不僅華人深受其害,連法國人都敢殺。日軍剛投降時,他們打著抗法的幌子在郊區組織屠殺150多名法國平民,其中甚至包括孩子。
香港粵劇紅伶芳豔芬也曾被強行邀請到平川總部作客,幸得脫身,星夜逃亡返港。
潮州幫正在想辦法,被抓的十幾個學生顯然是華人,落到他們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阿水大吃一驚,不禁問道:“吳叔,他們為什麼抓人?”
攤主壓低聲音,心有餘悸地說:“十幾個孩子在中國河(豆腐湧,雙重河支流,堤岸華人一直稱之為中國河)游水,對岸那幫遊手好閒的傢伙趁孩子們不注意去偷衣服,南盛公司少東剛好經過,為搶回衣服跟他們大打出手。
李公子有司機、有保鏢,離李家米廠、貨棧又不遠,一呼百應,再加上爬上岸的孩子們,把那幫傢伙打得落花流水。沒想到剛打完,對岸就來了一隊荷槍實彈的平川軍人,逼著李公子跟他們走,事不得已,李公子只能跟他們去。”
華人吃苦耐勞,大多做生意,家境比一般越南人要好,並且重視教育。
十幾歲的孩子基本上都要上學,都有幾身得體的衣服,不像越南小孩衣不遮體,整天光著腳丫,連鞋都沒有。
豆腐湧河水清潔,兩岸華人都喜歡在河上洗澡,附近學生經常去學游泳或戲水,這種事阿水也遇到過,在痛恨那幫傢伙的同時,為路見不平與小偷大打出手的李公子擔憂。
就在同伴們唏噓不已之時,兩輛黑色轎車摁著喇叭緩緩開到橋頭。
“翁幫(幫長)!”
“馬先生,潮州幫馬先生來了!”
一個四十多歲穿著白襯衫、灰色西褲的男子走下車,朝周圍的攤主和食客微微點了下頭,旋即背對眾人憂心忡忡的望著橋面。
在一陣議論聲中,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和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鑽出另一輛轎車,他們剛走到馬幫長身邊,一隊荷槍實彈的平川軍人架著一個被毆打得鼻青眼腫的男子出現在橋頭。
越南人稱呼中沒有第二人稱“你”,也不習慣以姓和職務相稱,一般稱呼哥、弟、姐或妹,馬先生從隨行青年手中接過公文包,迎上去說道:“六哥,給你添麻煩了。”
領頭的軍官拉開包看了看,一邊示意手下放人,一邊側身笑道:“這幫小子不知道李公子身份,出手沒輕重,翁幫千萬別放在心上。”
李家是越南名噪一方的潮人富商,在西堤有那麼多產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居然厚顏無恥的說什麼不知道。
馬國宣暗罵了一句,若無其事地說:“不知者不罪。”
人終於贖回來了,李公子被李先生和另外兩位男子扶上車,包括阿水在內的所有路人終於松下口氣。
“我到底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著車窗外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景和麵孔,感受著臉上、身上劇烈的疼痛,李為民很是茫然。
前一刻,他是港資企業在越南的主管,在幾個車間轉了一圈,剛確定完生產計劃,就見工業區裡湧來上千名手持棍棒打砸搶的暴徒。
他們高呼打死中國人的口號衝進廠區,見人就問是哪裡人,口音不對就打。慌亂中發現,廠裡一些工人也加入進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