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年輕僧人,滿臉悲憤地伸手指向羅什:“枉我拜你為師,卻做出如此行徑,佛門難容!”
對他們而言,西域最負盛名的鳩摩羅什大法師是他們的精神嚮導。如今,這聖潔的象徵被一個無法磨滅的汙點玷辱,心中偶像轟然坍塌,我能理解僧人們無法接受這事實的反應,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羅什又是以怎樣的心態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承認破戒呢?我哀傷地看他,卻見到他一貫的淡定從容,眼神似有似無地向我迅速飄過,按一按左臂,僧袍下有一塊凸起。
他在安慰我!那下面裹著那塊艾德萊斯綢,他用這種無人知曉的方式讓我安心。我微微點頭,故意用手掠頭髮,露出衣袖下晶瑩的瑪瑙珠子。他接收到我的資訊,嘴角迅速浮起一絲淡到極點的笑,即刻隱去。
“法師敢於承認,勇氣可嘉啊。”呂光拍著手,滿意地看著眾人的表情,哈哈大笑。“那名日夜與法師溫柔纏綿的女子,呂某本想帶來一起禮佛,卻不知法師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讓那女子逃跑了。”
這就是呂光想要的效果吧?當眾宣佈,讓羅什在僧眾集團裡抬不起頭。羅什的威望掃地,便無法一呼百應。我氣得身子發抖,他還想用我做武器,作為羅什破戒的證據!如果我沒有逃走,現在就會被當庭示眾,這對羅什打擊會有多大!羅什應該敏銳地預感到了這點,所以他堅持讓我走,甚至違心地說出那番話。而我只顧著小女兒態,卻沒有想到他心中的痛苦比我更甚。
羅什是對的,他不能走!不僅是因為歷史無法改變,更重要的是,呂光會樂於見到羅什的逃跑。如果他真的跟我逃走,呂光便有理由不遺餘力地破壞羅什名聲,把所有的髒水潑向他。天地間便再無羅什的容身之處了。我不想見他受辱,可是,我只從現代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最不濟,我還有保命工具,穿上防輻衣,啟動穿越表,一瞬間便能回到截然不同的21世紀。可是羅什呢?他不可能脫離開自己的時代,他在四壁冷眼汙言穢語中該怎麼繼續存活?這些,我都沒有考慮到。我一直以為比古人擁有更多智慧,其實是我太高抬自己了。這智慧並不是我自己得來的,而是我的時代賦予我的。真正面臨危機時,我仍然是個不成熟的小女孩。
我看向他,就算身處數百人中,也仍舊是孤獨的背影傲然卓立。心中默唸:對不起,羅什。我不會再這麼幼稚,這麼自私了。我會改變現代人只為自己思考的方式,我會站在你的立場考慮問題。與你的愛,讓我成長。我學會了包容與理解,所以,謝謝你。
下面懂漢話的僧人在對一旁的人耳語著,應該是翻譯呂光的話。一直在旁怒視的弗沙提婆突然抬高聲音講了一通話,卻不是吐火羅語,而是梵語。眾人臉上立刻出現恍然的神情,嗡嗡的交頭接耳聲中,原先悲悽失望的氣氛在慢慢消失。羅什聽後臉上仍是平靜,卻對弗沙提婆偷偷投來一絲複雜的目光,似乎有感激,卻又有些責備之意。
“國師在說什麼呢?不妨用漢文,讓呂某也聽一聽。”呂光的口氣已經明顯不悅了。
“在下正尊將軍之令,為將軍翻譯。”弗沙提婆不卑不亢地對著呂光一鞠,“順便告訴諸位師父,這名女子其實有極其尊貴的身份,乃是佛陀所遣為法師渡劫而來。”
呂光臉色一沉,冷笑著說:“沒想到國師也這麼護短,為了爾兄居然在佛門聖地打起妄言來了。國師帶那名女子來時,呂某可不曾聽國師說起呢。”
“這名女子突然出現,當時在下腦中便有個聲音,告訴在下速送此女子前去拯救法師。當然,佛陀之意,在下怎敢隨便亂猜。但呂將軍若以為在下妄言……”弗沙提婆掃視眾人,再對著著呂光,眼神犀利,毫不畏懼,“那呂將軍如何解釋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在重兵把守的王宮裡突然消失不見?”
“這……”呂光被嗆住,狠狠回頭瞪一眼呂纂,嚇得他趕緊低頭。
大殿裡越來越響亮的喧譁聲讓呂光極度不快,顯然弗沙提婆的這番話起了效果。酒色浸淫的眼珠不停地轉,他抬頭,應該又有了個主意,冷哼哼地笑:“法師既已破戒,定是留戀紅塵。不如呂某好事做到底,為法師娶門親,如何?”
大殿裡所有懂漢語的全部吃驚地抬頭,咬耳朵的遊戲又迅速在僧眾中蔓延。
“呂將軍何苦強難羅什?此事萬萬不可。”羅什出言,語氣凌厲,眼裡飄過忍無可忍的憤怒。
“法師何須過謙?法師之父,不也是還俗娶妻,誕下法師與國師兩兄弟麼?”呂光想了一想,點頭說道,“這樣吧,令尊既然娶了公主,法師身份尊貴,呂某自然不會委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