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難得沒有回嘴,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好半天,搖搖頭嘆了口氣,負手立於船頭,痴痴看著遠處風景。
葉其安收起了笑,與他並肩而立,心裡漸漸也惆悵起來。
突然,船後傳來一聲重響,緊接著是香兒的驚呼聲。
封青臉色一變,與葉其安對視一眼,說了聲“你留下”便向聲響處掠去。
葉其安怔了一怔,還是喚了小包尾隨而去。
船尾,幾個船工聚在一處,正朝著水面指指點點。香兒瑟縮地站在一旁,面無人色,見到葉其安,立刻驚惶地撲過來,揪住她的袖子,喊道:“雪姑娘她跳了水,封先生他也……”喊了幾聲,突然間憋紅了臉,燙手般地縮回手去,無措地就要往地上跪,嘴裡連連說:“主子,奴婢……奴婢……”
葉其安心裡一軟,伸手拉住她——明明是因為雙福的事情遷怒,苦了自己,也苦了旁人。
香兒被她一拉,有些吃驚,抬頭看她,大大的眼睛水濛濛的。
“以前有個叫我主子的人,已經因為我的緣故丟了性命,你不怕嗎?”葉其安放開她,輕輕開口,“如果不怕,就記住別再自稱奴婢、別再朝我下跪……”
香兒先是一震,然後慢慢地,似乎明白過來,幾乎又要跪下地去,總算硬生生止住,只是眼中的淚水卻又滾滾而出,收也收不住。
船工們喧嚷起來。隨後,一個人自水中躍上船來,全身溼漉漉地呆立在甲板上。
“封青?”葉其安迎上去。
封青盯著甲板,面色鐵青,平常斯文秀氣的臉上或許因為水滴的關係,添了幾分硬朗。他抬眼看了看葉其安,一言不發地低頭回去自己艙房。
詢問了船工和香兒事情大概,葉其安吩咐了廚房準備些熱水送去艙房,帶著香兒和小包回了船艙會客室,就了茶水,慢慢吃著點心。
很快,換了衣服的封青回來,面色已經好了許多。沒等葉其安問,他已開口解釋:“無事,雪妹自小精通水性。耍耍性子,氣消了便會回來。”
“你知道她往哪邊去了?”葉其安遞上一杯茶。
“左右不會走遠。”封青惱惱地說。
葉其安扯扯嘴角,很想說明明捨不得還故意裝酷,但是看看封青的樣子,沒開口。她自己不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兩人各有心思,相顧無言,都不自覺地轉了眼睛去看撥弄香兒長長裙邊,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包。
過了一會兒,葉其安突地撲哧一聲笑出來。
“封青,我們這個樣子,好像結婚許多年的老夫老妻啊,哈哈……”
封青初是一驚,然後窘迫,然後惱羞成怒,呼地站起來,指著葉其安卻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上青青紅紅,瞬間數變。
葉其安好笑地望著他,腦子裡就冒出了語文課本上的一句話:臉上像開了個大染坊……
“到了杭州,咱們去看雷峰塔吧。”她忍住笑轉開了眼,看向船外一片水光,“一直對白娘子很是同情啊……”
……
……
淨慈寺前,雷峰瀕湖勃然隆起,林木蔥鬱。
雖是冬末春初,但天氣仍舊涼寒,出遊的人並不多。
眼前這座八面五層樓閣式高塔,便是千古傳誦的名塔。若是這世上真有鬼怪,那這塔下就壓著那位勇敢追求愛情的蛇妖白娘子。
沒有經歷戰火、人禍,此刻的雷峰塔仍舊保有木構簷廊,金碧輝煌,巍巍峨立於雷峰之上,夕陽影映中,絢爛在湖光山色裡。
“也不怎麼樣嘛。”葉其安繞著望了幾圈,頗有些失望,“現在看上去,不過也就是個漂亮的建築物而已,美則美矣。嘖嘖。”
“小葉,你說此塔日後被倭寇焚燬?”封青不以為然地欣賞著滿目美景。
“是啊。”葉其安點頭,“不過我也是聽故事聽來的。那次燒了外層的木結構,再後來有人偷盜,挖了很多土,塔基被毀,終於在很多年後的一天突然倒塌了。那時還有很多文人墨客寫了慶賀塔倒的文章呢。”最有名的自然是魯迅先生的《論雷峰塔的倒掉》。
“慶賀?為何慶賀?”
“那是因為……”現在來做反封建反強權的宣傳似乎太突兀,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講起,葉其安最終搖了搖頭,笑,“因為塔一倒,壓在塔下的白娘子就可以獲得自由了啊。”
“你那白娘子的故事,民間確有流傳。”封青挑眉看她,“人妖殊途,的確難容俗世。不過,那白娘子有情有義、不讓鬚眉,倒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