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她開口,卻又停住,因為他明淨的眼神,她已經了悟。
她會怎樣去寫那書中的內容,到了那個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了,又何必再去看去問?
不一會兒,書冊已經化作一堆灰燼。她低頭看著那還保持著書冊形狀的灰燼,漸漸地,在不曾察覺的時候,有了重生之後的輕鬆。
“你的父母還在等你。”他突然說。
她點頭,抬步邁出房門。
“葉施主,”身後傳來他平靜的聲音。
他沒有再叫她的名字。
她回過身,看著站在已經半合的屋門邊的年輕僧人。
眉目恬淡,身形俊逸,僧袍翻飛,古老而樸實的禪房——這一幕,在以後的歲月裡,將鮮明地刻在她的記憶深處,永不消逝。
“關於離去的事,不妨去問問先生……葉施主,今後的路還很長,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善待自己,這也是一個姓楚的朋友的心願,他雖然不能陪伴在你身邊,卻會時時刻刻為你祈福。施主一路好走,貧僧,就在這裡送別了。”他垂眸合十,“阿彌陀佛——”
清揚的佛號中,屋門緩緩關閉,也遮住了那清逸出塵的僧衣。
遮住了,那個叫做戒痴的和尚。
怔怔站了許久,葉其安仰頭看向天空,閉閉眼,長長撥出一口氣,轉身朝著來時的路大步離去。
……
……
“小安?”葉媽在看到葉其安第一眼時,站起身迎上來。
看著母親猶然溼潤的眼睛,葉其安上前擁住了母親:“媽,放心,我已經沒事了。”她看一眼站在旁邊的父親,“爸,媽,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以後,請不用再為我擔心,無論前路如何,我也一定會好好走下去的。”
“看樣子,”葉爸半響點點頭,“你是已經想通了。”
葉其安喉間一哽,點頭:“是。爸爸說過,拖延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要來的,總得去面對。”
“嗯,這就好。這才是我的女兒。”葉爸側身將妻子拉到了身邊,“我們也不能輸給後輩,安茹。”
葉媽抽泣無聲,抓住了女兒的手,緊緊不放:“可是——”
“爸,媽,”葉其安回握著母親的手,傾身靠在母親肩上,“你們早就知道,我還會離開你們,對不對?對不起……”
此前父母的種種異常,現在都有了答案。
一直站在一旁的夏萌萌走上前來,哽咽著:“其安,你放心吧,叔叔阿姨還有我呢。”
葉其安一震,心裡感動,望著夏萌萌微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彼此已在對方眼底找到想要的語言。
即便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彼此,那一段純真的友誼,卻並未因此而消減。
空氣中的壓抑的氣息終於漸漸消散,始終堅毅的葉爸卻在這時紅了眼眶,一手將女兒拉過,擁在懷裡,低頭在女兒額角親吻。
“好孩子……”
“——那麼,”趙先生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現在該是說說離開的事了。”
話音未落,周圍的氣氛已經僵了幾分。葉爸苦澀閉眼,輕輕放開了女兒。
“先生,”葉其安轉身,“這件事,改時我再來找先生吧,我——”她的話,中斷在身旁幾人如出一轍的怪異表情裡。她僵立著,張口無語。
趙先生一嘆:“戒痴未同你說嗎?改時——恐怕便會錯過了。”
葉其安楞著,半響,看向遠方:“……先生說吧,我聽著。”
“為何偏要你今日前來,為何戒痴這時叫你回到這裡?只因為你離去的時候,已經不遠……”
葉媽低泣著,靠在丈夫身上,不敢再將視線放在女兒身上。
“……你已在六百年前,指明瞭地點和時間。”趙先生蒼老的面容帶著幾許讓人無法明瞭的悵然,“我將畢生精力付諸於此,卻仍舊無法成功解釋,究竟為何你來去於古今之間,不過,無論如何,此事將隨著你的歸去而落幕,世上他人,不能令其知曉曾經發生過何事,否則,我擔心,不知還會生出多少風波。你們可都明白?”他雖然混濁,但仍舊睿智的眼在幾人身上環視。
葉爸葉媽和夏萌萌顯然並非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囑咐,自然而然地點頭應允。葉其安卻怔怔看著遠方,彷彿不曾聽到。
趙先生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丫頭。”
葉其安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和夏萌萌,終是轉頭迎向趙先生目光:“我……是不是不能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