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常舒雨氣喘吁吁地連跑帶跳,像蜻蜓般竄到採風隊伍前面來,伸手擋住楊子建和汪灩的去路。
“小雨,別淘氣!”楊子建嗔道,手指抹了一下她額上的汗水。
舒雨也用手背抹額頭上的汗水,喘著氣道:“子建哥,你們別走東風巷,從這裡去風雨橋的路太髒了。我們從前面的石板橋繞到鎮南,那裡乾淨。昨天,鎮政府的幹部帶著我們初中和小學的師生,對鎮南進行了大掃除!”
“什麼,鎮南有大掃除!”楊子建和汪灩異口同聲地大叫。
楊子建責備地用手指彈了她的腦袋一下道:“你怎麼不早說。”
“嘿嘿,”常舒雨吐了下舌頭,調皮地笑道,“我以為子建哥要帶同學去全鎮走一遍。後來聽說你們主要目標是風雨橋,所以……”
楊子建立即把訊息告訴同學們,然後走近道,帶著他們從一家知府宅院進去,借這戶人家的後門,繞到後塘溪巷。
楊子建一邊帶路,一邊詢問常舒雨,他想了解一下鎮政府為什麼會頭腦發熱對半個古鎮進行大掃除——結果這事根本不是秘密,常舒雨作為班長,聽過老師們抱怨的對話,三言兩語就把原因說清了,居然就出在楊子建自己的身上——
自從楊子建在《南劍日報》、《南劍廣播電視報》、《南劍晚報》等九家報刊發表了六七篇南唐古鎮的散文,特別是《南塘風雨橋》意外出名後,原本無人問津的古鎮,忽然間名聲大噪,前來觀光尋古的城裡遊客一下增多了起來。
在九十時代初,人們獲取資訊的途徑是非常少的,南劍市十幾份cn報紙是最大的資訊平臺,不僅十三個市縣區所有單位企業都有訂閱,幾乎有點錢的知識分子、工人、商人老闆也都有訂閱,而像南劍廣播電視報這類報紙,訂閱量更大得驚人。
數萬讀者們看了《南塘風雨橋》,看到這座並不起眼的廊亭式古橋,居然是由一名秀才,一個想在五百年後和愛慕的女人了結一段情緣的男子建造的。
更要命的是,根據《南劍府志》記載年份,這座橋從建造起到今年1991年,剛好是五百年。
不多一年,也不少一年。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讀者有了代入感——我和我的老婆、我和我的戀人會不會就是修了五百年後的那一對痴情男女呢?
某老婆問:“你是不是五百年前在南塘鎮建風雨橋的那個男人?”
丈夫肯定要一本正經、帶著無限的愛意、含情脈脈地回答道:“我是!”
某女孩會問男友:“你是不是五百年前,建了橋,等待五百年後的我來與你牽手呢?”
男友當然要帶著一股炸碉堡的壯烈意志道:“對,我建了橋,受那五百年的風吹、日曬、雨淋,直到今天,我終於得到了你的垂青!”
各種各樣的甜言蜜語在一個星期內形成一股潮流,然後紛紛湧向南塘古鎮,湧向風雨橋,只為了在這裡印證一下了虛烏有的愛情傳說。
愛情是神聖的,不分國界和朝代,不分民族和階級,不分年齡和主義。
然後,無數新婚夫妻、熱戀男女、城裡遊客、外縣客人紛紛跑來旅遊。
自然的,他們要踩一大堆的翔回去!
踩翔當然惱火,這簡直是在烈火中潑下一盆冷水,普通人只好忍了,但是一些小記者小作家、一些知識分子、甚至一些幹部,他們哪裡能忍啊,自然透過自己的途徑,向鎮政府“提意見”、“做交流”,甚至表達各種“遺憾”!
南塘鎮政府那受得了這個,一方面竊喜古鎮出名露臉,他們宣教工作容易做出成績,另一方面又頗覺丟臉。
於是,書記和鎮長緊急召開全鎮幹部大全,號召政府、村委會、學校等組織開展衛生活動,發動全鎮的幹部師生對古鎮進行了一次大掃除。但古鎮太大了,只有分期分割槽進行衛生整治,這個星期主要對南區道路全部打掃一遍,給村民做了衛生教育,連水溝都請村民通了一遍,再也不會堵塞。
楊子建感慨萬千,帶著同學穿過知府院子的後門,來到後溪塘巷,然後向南走二十多米,踏上一座高三米、長十五米的石板橋。
過了石板橋,眼前一切煥然一新,沒有雞翔鴨翔,水溝挖得極深,路面從所未有的乾淨,空氣清新中帶著草香。
同學們如同從地獄進入天堂,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哇,原來南區真的打掃過了,這是在歡迎我們啊!”
“別自我感覺良好,人家是在歡迎城裡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