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譏誚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冷嗤一聲,隨後索性抽了那束床帳的絲帶將自己的一頭青絲隨意地在腦後束起,轉身去開門。
門外果然站著禮嬤嬤,也不知道她在門口站了多久,只是她雙手安靜地交疊在身前,依舊是微笑的模樣,絲毫不見倦色和不耐,但秋葉白知道她至少站了足足兩個時辰。
到底是宮裡出來的教習大姑姑。
“人已經走了,沒有折回頭,通知小七讓其他人不必再繼續圍著了,大夥都回去歇著罷。”秋葉白淡淡地道。
禮嬤嬤看著秋葉白除了眉宇之間帶著疲憊倦色,倒也沒有受傷的樣子,便點點頭,轉身朝樓下比了個手勢。
不一會,已是打烊,空無一人的樓道里瞬間奇蹟似地從各個犄角陰影裡鑽出來許多手持雙劍的端茶倒水的小廝、廚子大叔、掃茅廁的婆子、只是他們身上全褪去了平日在樓裡打雜端盤子時候的那種油滑或者卑微模樣,臉上清一色的都是冰冷異常的殺氣,
小七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面無表情地朝著他們擺擺手:“散了!”
隨後又走到最近的窗外喊了一聲:“歇了!”
他喊完之後,便懶懶地揹著手搖搖頭嘟噥一聲:“嘖,作孽啊,風流成性的下場,姘頭都找上門來不是。”
他老氣橫秋地說完,正準備轉身下樓睡大覺,卻不曉得哪裡飛來一隻酒杯,正落在他腳下,他一個不妨踩在那酒杯上,滾軲轆似地尖叫一聲——滾了下去。
秋葉白拍了拍手,淡然地轉身把手裡的酒杯全部都扔給身邊一個提劍的小廝:“以後不要讓本少爺再看見樓裡有青花瓷杯。”
說罷,轉身進了房。
眾人:“……。”
禮嬤嬤想了想,還是跟了進去,看著秋葉白坐在花桌邊,她遲疑了片刻,輕聲道:“方才在四少房裡的人可是那位宮裡來的貴客?”
秋葉白點點頭,面色並無異樣:“是。”
禮嬤嬤顰眉,清秀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擔憂,沉聲道:“奴婢想起了一個人,只是那貴人素來極為講究和有些挑剔的怪癖,先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那位貴人可能會來咱們綠竹樓,若真是那個人,四少,咱們只怕是有麻煩了?”
秋葉白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沒錯,阿禮也認出來了麼,方才來的正是咱們的攝國公主殿下。”
禮嬤嬤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竟然真是攝國殿下麼,還是您……您認識那位殿下?”
攝國殿下挑剔和怪癖,闔宮皆知,控鶴監鶴衛三千,那位殿下又有極大的潔癖,當街擄走俊美男子的事情雖然有,但總歸是殿下獨自一人享用,那位殿下怎麼會來綠竹樓這種人人皆可光顧之地?
她在宮中多年,對於那位殿下的可怕,總還是多少知曉的,只怕會出現在綠竹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秋葉白自嘲道:“若是可以,本少爺倒是寧願此生從未認識過此人,”
“那位攝國殿下很危險麼?”天書的聲音忽然在秋葉白和禮嬤嬤身後響起,他進門之時就聽見了秋葉白和禮嬤嬤的對話。
她頓了頓,輕嘆了一聲:“沒錯,那位殿下生性多疑,今日我雖然勉強應付了過去,但是此事只怕多生變故,他很可能已經懷疑我和綠竹樓的關係,只是我雖急中生智,以退為進地暫時讓他消了些疑心,但只怕很快他就會著人來查。”
今日,他既已經知道自己是來請天書幫忙探聽淮南劫案的訊息,那麼必定能想到綠竹樓是一個極佳的訊息來源地。
按著他的性子必定會徹查綠竹樓的背景,以觀綠竹樓是否能為他所用,若是不能用,說不得他就會對綠竹樓出手。
“若是那位殿下查知了我是這綠竹樓的樓主,只怕很快也能查到咱麼藏劍閣的背景。”秋葉白明眸閃過寒色,她若是在他面前幾乎沒有了秘密。
想都不用想,那變態或者把她和她所有的一切都據為己有,或者就會利用綠竹樓來脅制於她!
雖然她是相信,廟堂雖高廣,但江湖更深遠,藏劍閣未必是百里初鞭長能及之處,但是她並不想將自己在京城經營多年的陣地拱手相讓,更不想被那廝脅迫。
所以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不過也不必擔心,讓大家安心做事,只是從今日開始,提高戒備,對於來歷不明的陌生客人,要多加註意,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綠竹樓裡,有一半看似平常的小廝和雜役其實全部都是藏劍閣焰字部的人,但他們每一個人進綠竹樓都看起和尋常應聘至綠竹樓裡的普通傭人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