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我對她從來都摸不透。〃 斯魯特朝賬單瞟了一眼,把壓在茶碟下邊的五顏六色的馬克收起來,一面說:〃好了,拜倫,你看,咱們沒時間來討論娜塔麗·傑斯特羅了。我只想對你說,自從兩年前在伏爾泰碼頭的一次非常無聊的雞尾酒會上第一次見到她以後,我心裡就從來沒有過一刻平靜。〃 〃那你為什麼不娶她呢?〃斯魯特准備站起來的時候,拜倫說。 這位年齡大些的人又坐回到椅子裡,盯著拜倫看了好幾秒鐘。〃是這樣,拜倫,只要她同意,我也不能肯定說我就不娶她。〃 〃噢,她會同意的。聽我說,我想,我多半留在這裡跟家裡人團聚團聚。我不去奧斯陸。〃 斯魯特站起來,伸出手。〃我把你的護照等等交給你父親的管家。祝你幸運。〃 拜倫一邊握手,一邊指著《我的奮鬥》說:〃我非常感謝你的一席講話和這張書單。〃 〃這也作為你對我幫忙的一點點回報吧。〃斯魯特說。 〃在你離開柏林之前,如果知道娜塔麗的行止,〃拜倫說,〃你是否能告訴我一下?〃 斯魯特一邊用菸斗拍打手掌,磕掉菸灰,一邊說了句〃一定〃,隨後匆匆消失在人行道上的人群中。拜倫又要了一杯代用品的咖啡,開啟《我的奮鬥》,這時咖啡館樂隊奏起一支愉快的奧地利民間舞曲。
《戰爭風雲》第十六章(1)
維克多·亨利在美國期間,他妻子竟然墮入了情網;這是二十五年來,即使她丈夫在國外的時間更長些,也沒有發生過的事。戰爭一爆發,她覺得有那麼一種解放的味道。她四十五歲了,突然感到自己長期遵循的生活準則有些過時了。整個世界都在擺脫舊的束縛,她為什麼就不放鬆一下,也就稍稍放鬆那麼一點點呢?羅達·亨利並沒有把這種內心的鬥爭說出來。但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也就照辦了。 她以前很漂亮,而且一直保持著她的美貌,因此她總是常常引起男人對她的注意,也就不乏招惹是非的機會。但是她跟帕格·亨利對她一樣,始終對他堅貞不渝。她喜歡上教堂,唱讚美詩和祈禱都很虔誠,她相信上帝,把耶穌基督當作自己的救世主,不過她也從來不是陷得很深,她深信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應該真誠,有良好的品德。海軍軍官太太們閒聊天的時候,把那些不忠實、品格不好的人罵得一錢不值,羅達罵起她們來,也是最厲害的。 除開一些普普通通的接吻之外,朦朧的過去,只有一件事多少損壞了她那否則將是非常完美的記錄。一次,在馬尼拉,帕格出海參加艦隊演習去了,羅達在軍官俱樂部的舞會上,多喝了些香檳酒,基普·託萊佛送她回家,竟想動手去脫她的衣服。梅德琳當時還在襁褓之中,正好被噩夢驚醒,哭起來,算是解救了她。等她把梅德琳哄得不哭了,自己也開始清醒過來。酒醒之後,她對基普沒有流露絲毫責備的意思,換上一件很得體的長睡衣,有意識地把他趕出家門去了。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毫無疑問,第二天早晨基普也跟她同樣感激梅德琳。在海軍中維克多·亨利實際上是他最不敢冒犯的人。 從這以後,羅達見了託萊佛總有點躲躲閃閃。她常常想,要是梅德琳不醒,不知會出什麼事。她當真會將錯就錯嗎?那樣的話她將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可是,她永遠不會知道了;她不打算自尋煩惱了;那次應該歸咎於喝酒。但是,想到不是老帕格,而是另外一個男人給她脫衣服,她還是有那麼一種愉快的感覺。羅達把這保留在記憶裡,深深埋藏到心底。 巴穆·柯比博士靦腆、嚴肅,長相醜陋,已經五十四五歲了。羅達專門為他設了晚宴,晚宴後她在跟薩麗·福萊斯特評論客人時,下結論說柯比屬於〃腦筋特別可怕〃的那類人。僅僅出於社交上的禮貌,她在酒會上用她往常賣弄風情的話去挑逗他,結果還是白費。〃柯比博士,既然你的朋友、我的丈夫不在,我就讓你坐在我的右邊了,咱們可不要錯過了大好時機呀。〃 其實事情幾乎就這樣完結了。羅達最討厭這種拘謹的人。但是,吃晚飯的時候,他偶然講到第二天要到勃蘭登堡一家工廠去。羅達提出來要開車送他去,一方面,她長期以來就想觀光一下這個中古的城市,同時,從某種意義上講,柯比也是她丈夫的客人。 途中,他們在旅館彬彬有禮地吃了一頓沉悶的午飯。幾杯摩澤爾葡萄酒下肚,柯比興奮起來,開始講他自己和他的工作。跟帕格共同生活,羅達已經學會聽懂技術性的談話了,因此當她向巴穆·柯比提出一個很細緻的問題時,柯比突然笑了。她以前好像從來也沒見過他有笑容。滿嘴大板牙,一笑就露出牙齦。他笑得很粗獷,像一個知識淵博、胃口很好的男人,笑得一點不惹人討厭,但像他這樣一位刻板的工程師,這樣一笑,就叫人吃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