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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月華殿卻是一片靜謐,似是未被驚擾,值守的暗影由黑暗中輕跳到他跟前,單膝跪著:“主子,刺客已逃往宮外。”

“小主呢?”

“小主仍在追著刺客。”

淺影帝兩次撲空,心中早已煩躁異常,而今卻只得小心探著夜無留下痕跡急切追去。

越過宮牆的時候,淺影帝突然想,這是且歌第一次出宮吧……心裡驀然冰涼,疼痛。

最後在一空曠的街道上尋到了淺且歌。

倒了一地的屍體,滿地驚心的鮮血,腥氣撲鼻,淺影帝站在幾步外喊:“淺且歌。”聲音顫抖得幾乎發不準音調,恐懼像一張大網壓下來,籠罩得人無法呼吸。

淺且歌在一片血腥中轉過身來看他,月光下仍是精靈的模樣,喚:“父皇。”聲音輕得聽不見,話音方落,人也搖晃著要倒下。

淺影帝所有感覺在此刻都置空,只知要上前抱住他的小孩。

小孩在他懷裡,小小聲地說:“父皇,且歌受傷會睡覺,父皇不要怕……”

淺影帝仔細檢查也不見他哪處受傷,卻見小孩昏過去的瞬間,胸前一團綠意也漸散去,白色的裡衣頃刻便被鮮血染紅……

趕來的暗影也只見夜無中毒躺在地上,而主子,失態地抱著流血不止的小主,眼神要吃人般可懼,聲音卻是撕裂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喊:“太醫……”

這一晚,日耀殿無眠。

除了在太醫院當值的劉太醫,其他在家的各位太醫也陸續被半夜敲門,“請”入宮中。

毒很快解了,各位太醫卻依舊戰戰兢兢放鬆不下。

因為血止不住,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傷口是極深極大的,血便一直汩汩地流著。饒是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饒是戰場上習慣了血腥的歐陽天,看著那如泉眼般汩汩流血不斷絕的傷口,亦是失了常態。

七殿下雖時常身患小疾,卻從未有過這般的外傷,傷口實在古怪得緊——而皇上,已許久未曾如此發怒了……

老太醫忐忑著向淺影帝稟報七殿下的傷勢,面對著陰沉冷洌的皇上,老太醫話語間仍是止不住搖頭嘆息。卻不想還未稟報完,皇上徑自轉身走出內室。步伐邁得又急又快,見淺且西跪在外室,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淺影帝也並未細看,一腳狠狠地踢到淺且西的小腹上。顯然是用了狠力的,淺且西悶哼一聲,向後飛去很遠,才重重砸在地上。

——淺且歌身上,僅有一道傷痕,是將淺且西救下的代價……

淺影帝似是怒極失了神智的模樣,緊步上前,掐著淺且西的脖子將他壓制在牆上,手上多用一分力便能將淺且西的脖掐斷似的。淺且西嘴角掛血,呼吸困難,聽到他的父皇低吼著:“淺且西,你聽著……你給朕聽著!聽著!裡頭,裡頭淺且歌若是這般死去,你的母妃,你的妹妹,你鍾愛的她們,你一心想著念著的她們!定然無法再活……懂麼……”

最後一句的“懂麼”語氣輕得淺且西眼眶瞬間灼熱,要掉下淚來。

他的父皇,他的這個父皇啊,從來沒有對他們兄弟說過那麼長那麼長的話呢……竟是,在這般的情境下……

淺且西不知道為何想哭。那麼多年仔細躲避悲傷,到了如今仍然還在裝傻。

多少年了呢。多少年了呢。

“皇上,請賜母妃‘忘情’,允且西留在宮中,且西定會為木影君主效忠至死,絕無二心。”當年那個刻意展露才華的孩童已然長高長大,當年那個信誓旦旦的孩童已然把“效忠”二字刻入骨血,當年那個送母妃出宮的孩童已然心寂了許多年……

——竟是要這般死去麼。死在他誓死效忠的人的手裡麼。

也好的。

可是淺且歌。且歌,你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要死。

因為你是這樣得到喜愛。

父皇是。四哥是。

我也是呢。

淺且西全身無力癱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的父皇似乎也是失了所有力氣。

不再怒,也不再吼,甚至慣常的冷冽氣勢都不再。

“都退下吧。”那個帝王眼睛直直望著床上滿身染血的人兒,疲倦地吩咐。

淺且西是被歐陽天抱出大殿的,不知為何,他越過歐陽天的肩頭,遠遠看著那個空蕩寂冷的大殿時,竟體會了父皇的那種疲倦。父皇,這些所有,真的僅是您的寵溺而已麼?可是為何會如此疲倦呢?

淺且西小聲地問:“歐陽天,一個人有多少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