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一連數日都沒來看望我了,整個寢宮內空蕩蕩的,侍從們都在準備給我搬新家的事兒,哪裡還顧得上陪我這個小丫頭玩兒。
父皇近來頭痛症愈發嚴重,太醫輪著開了好些個方子,也不見起效。朝堂上的政事一股腦全拋給了母后,因此母后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我還想去找母后理論,打消她送我去做道士的念頭,可母后實在太忙了,連來看看我的閒暇都沒有。
其實外祖母離世的時候,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道士”。那時我才多大一點兒啊,哪裡懂什麼道家思想,就為滿足母親心願而已。
母親入宮以前受過很多苦,都是外祖母一手辛苦拉扯大的,母親入宮以後也不過十多歲,人生地不熟,也多是靠著外祖母在背後出謀劃策,助其上位,可以說母親一身的才華與能力傾注了外祖母所有的心血,而這位老人的離世,也同樣是母親心靈依靠物件的隕逝。
母親那時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身兼重責,不能像傳統女子那樣輕易出家入道,為先祖前輩盡孝,因而只得由我代勞。
做道士,純粹是為了替已故的外祖母修冥福。
記得我初進廟堂的時候,一聽見女道姑們叮叮咚咚敲木魚的聲音,就嚇得哇哇大哭,母親看著心疼,不忍讓我受那清貧之苦,父皇也認為我年紀還小,不應受這等困擾,於是就給了我個掛名女道士的空銜,我的道號,自然就是太平,至於我的道觀嘛~還沒建呢!
我這個小道童安安心心藏在自己的大明宮裡,依舊過著公主的生活,依舊是好魚好肉、錦衣玉食。只有在祭祀盛典、外使來朝什麼的時候,我才會身著道士打扮出面亮相。
如此這般矇混了兩年之久。
可如今,太平觀都修建好了,吐蕃王子又盯得緊,真是想躲也無處可躲!
就這樣,我被殘忍地送到太平觀裡,一住又是將近兩年。
與我隨行的只有一個貼身宮女,每日吃食十分清淡,有時也會加些魚肉,只是再也嘗不到宮中的口味了;穿的衣裙也極為樸素,基本是白色或亞麻色的道袍,其他那些鮮豔奪目的顏色在道觀裡是不允許出現的。
那麼大的太平觀,我就是裡面唯一的觀主,日日在此清修,看著千篇一律的景色,敲著叮叮咚咚的木魚。隨身服侍的人少之又少,也沒有其他的女道士陪同,孤零零一個人真是好生孤寂。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便必須要早早滅了油燈去榻上歇息,可是常常會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想著小時候和幾位哥哥們一起打馬球,我一摔倒就哭得稀里嘩啦的,他們總是嫌我女孩子家家的太嬌氣,不願跟我一起玩;還有和宮女們一起在御花園捉迷藏,她們為了不惹我生氣,從來不敢找到我,而當輪到我去找她們的時候,她們總是故意露出蛛絲馬跡,引我去找;還有母親特地為我找來的戲班子,臺上哇啦哇啦唱著我聽不懂的段子,我卻覺得非常熱鬧,非常吸引人;還有我最愛看的皮影戲,兩個表演家躲在大大的白色簾幕後面對話,手裡擺弄著兩個皮做的小人兒,一會兒抬抬手,一會兒踢踢腿,影子落在簾幕上,栩栩如生,很是新鮮,他們的故事總也說不完,他們的笑聲又總是那麼爽朗。
兒時開心的畫面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一想起來就嬉笑不止,笑我自己小時候怎麼那麼幼稚。可是轉念一想到現在,四面白牆,粗茶淡飯,這還怎麼活的下去啊。
結果夜裡折騰得太久,清晨又怎麼也不肯起床,我那貼身的宮女便會強拉硬拽地將我弄醒。“女道士是不可以賴床的……”她總是這麼警告我。
可我才多大呀,哪裡願意真心誠意的吃齋念道,還不是半清醒半瞌睡地混日子,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天。
這日子過的實在無趣,我便又開始想起兒女情節來。
小時讀過一本禁書,是從藏書閣裡偷翻出來的,講的是西漢時期死得最離奇的皇帝漢成帝劉驁與他兩位趙氏后妃的故事。
那時母親不允許我讀這類書,說了一堆大道理,大意就是此類書有傷風化,影響我的健康成長。我可是女孩子呀!為君為臣的治國大略我已讀了不少,兵書也頗有涉獵,這些前朝野史我同樣也很感興趣的!
據說漢成帝年輕的時候還挺正人君子,當時娶的皇后是政治婚姻,但他卻待皇后很好,漢成帝宮內還有個文采不凡的班婕妤,寫出不少詩詞歌賦,非常得寵。可是自從趙氏姊妹入宮以後,受寵的班婕妤就被冷落了。
她給我印象最深的一首詩,便是《怨歌行》: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