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約莫也想看看。臣下對於他這個皇帝的話知否百分百心悅誠服,對於他的旨意肯不肯真心實意的執行。
謝向晚說得對,追繳國庫看似皇帝不經意間的一個突發奇想,彷彿是件小事,畢竟皇帝一輩子都是個寬厚和順的老好人。沒道理臨了來個‘晚節不保’。
然而大家卻忽略了一點,當今聖人再溫和、再儒雅、再牲畜無害,他也是個萬萬人之上的君王,掌握著大周朝所有臣民的生殺大權。
陳氏還知道一點,那就是越老實、越平和的人,一旦真發起飆來就越是驚天動地,其凌厲、狂暴程度絕對不亞於嗜血冷酷的太祖爺。
而且縱觀當下京城權貴們的表現,陳氏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皇帝想追繳國庫。並沒有發明旨,但私底下卻是透過口風的,京中的百官和權貴們也都心知肚明,卻無一人主動響應。
此事看似平常,可落在皇帝眼中,卻是不可饒恕的大錯——這些人竟然不把朕放在眼裡?如今朕還活著,他們就敢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敢陽奉陰違。倘哪日朕去了,留下年幼的太孫,豈不被這群不忠不義的臣子欺負到死呀。
追繳國庫什麼的。還只是件小事,且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臣下就敢如此‘應付’。
皇帝有些不確定了,如果太子死了,他想越過其它兒子,把皇位傳給更聰明伶俐的孫兒。那些臣子、那些宗室就算不敢明著跳起來反對,也會暗地裡給孫兒下絆子呀。
有了這些想頭的皇帝接下來會做什麼?
陳氏搖搖頭,她不敢繼續猜下去了,拿帕子輕輕按了按嘴唇,定了定心神,抬頭笑道:“嗯,妙善這孩子真是有心了。對了,她可還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宮嬤嬤亦是宮裡混出來的伶俐人兒,知道陳氏已經將那些話聽在了心中,謝向晚請託的事兒算是辦成了,悄悄舒了口氣,淺笑回道:“謝大小姐還說京中諸事有勞少夫人了,倘或府裡銀錢上有什麼不趁手,不拘是她那裡,還是謝家,都可幫襯一二。”
唔,這個嘛……陳氏的手籠子袖子裡輕輕捻動著,默默盤算著賬面上能支用的銀錢。
成國公府一共欠了七十餘萬兩,可公中的賬面上只有三四萬兩,而國公府名下的田莊、鋪子以及諸多產業加吧起來,約莫也有個三四十萬兩。
這也不夠。
別看這幾年陳氏和謝家做生意掙了不少錢,但大部分都用來填國公府的虧空了。有剩餘的銀錢,那啥,也變成陳夫人的‘私房’了。
這些私房錢,陳氏自是要留給自己的兒女,想要用它來償還國公府幾十年來欠下的濫債,陳氏真心不願意。
可若是不動用自己的私房錢,陳家就算把祭田都賣了也不夠還債的,皇帝真若追究下來,倒黴的還是國公爺、世子這一房呀。
咬牙想了想,陳氏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咱們國公府雖不如過去顯赫,但也不是落魄人家,這幾十萬銀子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不過,妙善的心意我領了,呵呵,她可真是個好孩子呀,洪家妹妹能有這樣的女兒,著實有福氣!”
宮嬤嬤雖是陳氏請來的教養嬤嬤,舊年裡兩人也曾有些交情,但彼此的情分還沒有深到探討國公府的家務事。
又閒話了幾句,陳氏好生謝過宮嬤嬤的辛苦,這才命小丫鬟將她送出去。
把人打發出去後,陳氏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貴妃榻上,反覆思索著這件事該如何操作對自己的利益最大。
一刻鐘後,方才那媳婦子親自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
“少夫人,廚房剛燉好的,您趁熱喝!”
那媳婦子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恭敬的服侍陳氏。
陳氏卻擺擺手,“先放下吧,我這會兒沒胃口。對了,世子爺呢?可回來了?”
媳婦子忙回道:“剛回來,老奴從廚房過來的時候,正巧碰到世子爺身邊的小廝,便順口問了句,小廝說世子爺去了書房,說是剛得了一本南朝的古籍——”
陳氏無奈的閉了閉眼,她的丈夫千好萬好就是這點不好,愛好個風雅,整日往家裡搗鼓些古籍、古畫、古董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每件東西看著亂七八糟,動輒卻要幾千、乃至上萬兩的銀子。
陳氏也是郡王府出身的大小姐,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眼光也是有的,可她實在看不出丈夫收藏的‘寶貝’有什麼獨特之處。
倘或真是名人名家的手筆,花點兒錢買回來倒也划算,偏、偏……
唉,面對一堆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扒拉出來的破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