匙丟在了桌子上,冷聲道:“哼,他有什麼要緊的事兒?我竟不知道,幾年不見,我的好三叔變得能幹了呢!”
狗屁“要緊事兒”。依她看,分明就是貪戀揚州繁華,以及謝家提供給他的豪奢生活。
凝碧的額角抽了抽,她是周家的家生子,全家都在周氏那一房當差,對於“清高孤傲”卻沒有善待過自家三小姐的三爺,真心沒有多少好感。
最讓凝碧看不過的是,當年三爺夫婦那樣刻薄、擠兌三小姐,如今卻要打著三小姐和已逝大爺的名頭在揚州招搖,真是、真是太無恥了。
這樣的人,居然還好意思在三小姐面前擺長輩的譜,哪怕是來要錢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高高在上”,彷彿跟三小姐這個鹽商婦共處一室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
真真好笑,三爺一家四口花謝家的銀子時,怎麼不嫌那銀子有銅臭味兒?!
不過,凝碧到底是個丫頭,心裡再怎麼不忿,不能有所表露,更不敢接主人的話頭,只低著頭暗暗唾棄。
“就是可憐了七妹妹,有這樣的父母,她以後……唉,”
周氏嘆了口氣,前些年借住謝家,她和周安歌相依為命,倒也有了些感情。
周氏也好,謝向晚也罷,基本上都是看在周安歌的面子上,才會時不時的命人送些銀錢去周家——左右沒幾個錢,能讓周安歌過得舒服些,也是好的。
正欲命人換個乾淨的湯匙,忽的心念一動,她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不、不對,不能由著他。凝碧,待會兒你去尋幾個人,讓他們多注意下三叔。”
現在可是非常時期,表面上揚州風平浪靜,可事實上呢,盛陽要卸任了,離開揚州前,他定會有所安排;還有李家,因著小洪氏的事兒,與謝家撕破了臉,這段時間沒少找謝家的麻煩。
就是謝家內,也是暗潮湧動,老祖宗和袁氏全都閉門養病,可週氏明白,這兩人都在醞釀著什麼詭計,只等合適的機會。
而周氏還準備藉著這兩次機會好好表現,如果她的好三叔一時蠢病發作,中了旁人的詭計,繼而牽連到她,那她可是表現不成反出醜了。
凝碧愣了下,喃喃道:“三爺?他應該不會——”太蠢吧?!
周氏冷冷一笑,“他怎麼不會?他若是真的聰明,就不會被二叔擠兌得在京城呆不下去,反倒跑到揚州來丟臉。”而最讓周氏噁心的是,就這麼個蠢貨,竟然接替父親做了好幾年的世子!
“……是,婢子明白!”凝碧不再說什麼,只躬身稱是。
隨後的事實證明,周氏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明智,而周家三爺也險些給謝家和周家招來禍事!
……
半個月後,延壽堂。
老祖宗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她的病情愈發重了,前幾個月的時候,她還能含糊的吐出幾個字,現在卻張嘴都困難。
此刻。她正滿臉憤恨的瞪著面前的男子,歪斜的嘴巴流著口水,她想開口罵人,卻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謝嘉樹坐在床前的鼓墩上,唇角微彎,笑眯眯的看著老祖宗,柔聲道:“告訴老祖宗一件大喜事,咱們家自清考中了進士,二甲頭名,已經被選為庶吉士進了翰林院……老祖宗。咱們家終於出了個儲相呀,他日自清入閣拜相,定能光宗耀祖呢……”
老祖宗依然狠狠的盯著謝嘉樹,小刀一樣的目光幾乎要將他凌遲。
謝嘉樹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自清有了出息。孫兒也覺得臉上有光,所以,孫兒想舉家遷往京城。”
老祖宗的眼睛猛地瞪大,似是想到了什麼,頭劇烈的晃著,嘴裡“啊啊”不斷。
謝嘉樹卻用一種“我明白”的語氣說道:“我知道老祖宗捨不得揚州,您放心。揚州是謝家的根本,孫兒斷不會捨棄。只是自清的前程要緊啊,且咱們家在京城還有許多‘故交’,過去咱們家是卑賤的商賈,不好上門打擾。如今自清做了官,咱們謝家好歹是官家了。再去拜訪那些‘故交’,想來也不會被人嫌棄。您說,是也不是?”
老祖宗愈發著急,五官扭曲得厲害,只可惜她說不出話來。旁人也無從得知她到底在“急”什麼。
謝嘉樹見老祖宗的模樣有些狼狽,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口涎,道:“我就知道老祖宗也想去京城看看,您不用急,我已經命人收拾京城的宅院,過幾日,待參加完表弟的婚禮,咱們就進京。”
老祖宗眼中都要噴火了,不過聽到那句“參加婚禮”的話語後,她的情緒又平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