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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留在床頭櫃上面的小檯燈下。在燈旁,仍然插著一瓶黃玫瑰,她下意識的取下一枝來。然後,她披上一件風衣,習慣性的拿起自己的小手袋,悄悄的下了樓,走出了大門。花園內積水頗深,水中飄浮著斷木殘枝,雨依舊在斜掃著,迎面而來的風使她打了個寒戰。她踩進了水中,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鐵門,開啟了門邊的一扇小門,她出去了,置身在含煙山莊以外了。

雨掃著她,風吹著她,她的長髮在風雨中飄飛。路上到處都是積水與泥濘,她毫不在意。像一個幽靈,她踏過了積水,她穿過了雨霧,向前緩緩的移動。她心中朦朦朧朧想著的是,大家給她的那個綽號:灰姑娘!是的,灰姑娘,穿著仙女給她的華裳,坐著豪華的馬車,走向那王子的宮堡!你必須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回來,否則,你要變回衣衫襤褸的灰姑娘!現在是什麼時間?過了十二點了!

她笑了起來,雨和淚在臉上交織。雨,溼透了她的頭髮,溼透了她的衣服,她走著,走著,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道橋——那道將把她帶向另一世界的橋。

雨,依然在下著,冷冷的,颼颼的。

第二十二章暴風雨是過去了。方絲縈慢慢的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床上,那黑底金花的窗簾靜靜的垂著,床頭那些白紗的小燈亮著。燈下,那瓶燦爛的黃玫瑰正綻放著一屋子的幽香。她輕輕的揚起了睫毛,神思恍惚的看著那玫瑰,那窗簾,那白色的地毯……一時間,她有些迷亂,有些眩惑,有些朦朧,她不知道自己是誰?正置身何處?是那飽受委屈的章含煙?還是那個家庭教師方絲縈?她蹙著眉,茫然的看著室內,然後,突然間,她的意識恢復了,她想起了發生過的許多事情;柏霈文,高立德,章含煙……她驚跳了起來,於是,她一眼看到了柏霈文,正坐在床尾邊的一張椅子裡,大睜著那對呆滯的眸子,似乎在全力傾聽著她的動靜。她剛一動,他已經迅速的移上前來,他的手壓住了她的身子,他的臉龐上燃燒著光彩,帶著無比的激動,他喊著:

“含煙!”含煙!含煙?方絲縈戰慄了一下,緊望著面前這個盲人,她退縮了,她往床裡退縮,她的呼吸急促,她的頭腦暈眩,她瞪視著他,用一對戒備的、憤怒的、怨恨的眸子瞪視著他,她的聲音好遙遠,好空洞,好蒼涼:

“你在叫誰?柏先生?”

“含煙!”他迫切的摸索著、搜尋著她的雙手,他找到了,於是,他立即緊緊的握住了這雙手,再也不肯放鬆了。坐在床沿上,他俯向她,熱烈的、悔恨的、歉疚而痛楚的喊著:“別這樣!含煙,別再拒我於千里之外!原諒我!原諒我!這十年,我已經受夠了,你知道嗎?每一天我都在悔恨中度過!豈止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你不知道那日子有多漫長!我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等持著哦,含煙!”他喘著氣喊,他的身子滑下了床沿,他就跪在那兒了。跪在床前面,他用雙手緊抓住她的手,然後,他熱烈的、狂喜的把嘴唇壓上了她的手背,他的嘴唇是灼熱的。“上帝赦我!”他喊著。“你竟還活著!上帝赦我!天!我有怎樣的狂喜!怎樣的感恩!哦,含煙,含煙,含煙!”

他的激動和他的熱情沒有感染到她的身上,相反的,他這一篇話刺痛了她,深深的刺痛了她,勾起了十年以來的隱痛和創傷,那深埋了十年的創傷。她的眼眶潮溼了,淚迷糊了她的視線,她費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緊緊的攥住她、那樣緊,緊得她發痛。“不不,”他喊:“我不讓你再從我手中跑出去!我不讓!別想逃開!含煙,我會以命相拚!”

淚滑下了她的面頰,她掙扎著:

“放開我,先生,我不是含煙,含煙十年前就淹死在松竹橋下了,我不是!你放開我!”她喉中哽塞,她必須和那洶湧不斷的淚浪掙扎。“你怎能喊我含煙?那個女孩早就死了!那個被你們認為卑鄙、下流、低賤、淫蕩的女孩,你還要找她做什麼?你……”

“別再說!含煙!”他阻止了她,他的臉色蒼白,他的喉音喑啞。“我是傻瓜!我是笨蛋!你責備我吧!你罵我吧!只是,別再離開我!我要贖罪,我要用我有生之年向你贖罪!哦,含煙!求你!”他觸控她,從她的手腕,一直摸索到肩膀。“哦,含煙!你竟活著!那流水淹不死你,我應該知道!死神不會帶走枉死的靈魂,噢!含煙!”他的手指碰上了她的面頰。

“住手!”她厲聲的喊,把身子挪向一邊。“你不許碰我!你沒有資格碰我!你知道嗎?”

他的手僵在空中,然後無力的垂了下來。他面部的肌肉痙攣著,一層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