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恬淡,卻別有一種讓人不得不尊的莫名威嚴:“二位姐姐是慈慶宮的心腹人,這種時候切不可自亂陣腳。王公公已經去請宋神醫了,若他老人家不來,太醫院就是來一百個也是無用的。”
塗朱和流碧如同兜頭澆了一桶雪水,從心底透出敬服,對著蘇映雪一齊躬身行禮:“姑娘說的是,奴婢們受教了。”
雖然勸住了二婢,蘇映雪的臉上沒有半分得色。望著昏睡著的單薄少年,蹙著眉頭的蘇映雪似乎添了無窮的心事,秋水長天般的眼底深深淺淺的盡是憂慮。
在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切,魏朝若有所思的眼神已經悄悄的落在蘇映雪身上。
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魏朝幾乎是跳過去開了門。
門外來了二個人,沒見著王安,只有宋神醫還有莫江城。
魏朝也不顧不上那麼多,拖著宋一指就拉進了殿門。可憐宋一指自學醫有成以來,所經之處不敢說前呼後擁,至少也能混個畢恭畢敬,象今天這種狼狽之極,恍如被人劫持一樣的經歷可是第一次。不過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朱常洛後,憤憤的臉色瞬間平緩,呼呼喘了幾口老氣,喝道:“別慌,除死沒大事!”
張口就是一個死字,聽得這殿中人有一個是一個,恨不得抓起幾把土將他的烏鴉嘴堵上。魏朝急道:“宋老爺子,快來看看太子殿下吧,奴才們對您無禮,只要殿下康復,一會隨便您怎麼出氣都成。”
這幾句話越發無禮放肆,但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確實情發於心,甚是真誠。藉著淡淡燈光掃了他一眼,宋一指忍不住低聲咕嚕了一句:“……看不出來這個小子還真有兩下子,這人心攏得還挺齊。”聲音低,沒人聽到他咕嚕的是什麼,估計也沒心思聽得進去。
看到宋一指的一根手指切到太子的手腕上,魏朝長長出了一口粗氣,全然沒有發覺自已一頭一臉居然全是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溼透。
忽然想起什麼事,轉過身把殿門關好,回過身來對莫江城施了一禮:“莫爺,可知道王安去那裡了?”連問了兩聲,沒有聽到任何應答,魏朝不解的抬起頭來,卻發現莫江城如同化成了慈慶宮門口那一對鎮門石獅,目光呆滯,神情緊張,呼吸粗重,一臉脹紅的正朝著某個方向死死看著。
……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魏朝驚訝的發現:莫江城望著發呆的方向,赫然正是蘇映雪。
沒想到在這裡,居然能夠見到自已日思夜念、想茲盼茲的玉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此刻莫江城的心裡眼中已經完全容不下任何東西。
在看到那個清冷的身影第一眼的時候,他的一顆心瞬間已是風雷交加,眼前一片無盡的黑暗,唯一的光明就是來自前方不遠處那長空吊下的一輪月。
同樣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遇上莫江城的蘇映雪,一時錯愕之餘瞬間變得不知所措。手裡的帕子不自覺的絞成一團,明明知道在這個尷尬的時候,最好是趁亂離開。可是不知為什麼,心裡儘管有明智的決定,可是一雙腳卻死死的定在那裡,一步也不能不能挪動。
看看他,再看看她,不再說話的魏朝好象察覺出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好在這個時候宋一指已經試脈完畢,沒好氣的一聲冷哼打破了沉默:“來個人,照個這方子去煎了來,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即可。”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塗朱急忙忙的接過出去抓藥,流碧熟練的去庫房取煎藥的傢伙事,卻沒有察覺宋一指的方子早就寫好,似乎早有準備。
看著躺在床上的朱常洛,宋一指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壓不下的憂慮。
不敢再看莫江城那快要噴火的眼睛,蘇映雪趕忙側了身子,有意無意的避開了他的視線,低聲問道:“宋先生,太子殿下可有什麼事?”
此刻在大明皇宮內有兩個人是可以橫著走百無禁忌,第一個當仁不讓的是太后掌中寶阿蠻;另外一個就是這位老氣橫秋的宋先生,從皇上到太后再到皇后,對於這位先生都是禮遇有加,高看三分。蘇映雪久在皇后跟前服侍,對大名遠揚的宋一指自然不會陌生。
驚訝的宋一指掃了她一眼,雖然詫異於她怎麼在這裡,不過他一向不好管閒事,咳了一聲:“他這是自作自受,老夫早就告誡過他,明明已經是個漏勺一樣的到處是洞,偏偏還敢思慮極盡,損耗心智,就是死了也活該!”
聽他口氣不好,這讓一直擔著心事的蘇映雪瞬間花容失色,她這一沉臉,殿中的燈火似首都黯了幾分……宋一指頓生不忍之心,呃了一聲:“且不必擔心,等服了老夫的藥,症狀當可……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