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柴房地處偏僻,平日裡只堆放柴垛,取暖之物自是不必說,便是連門也非完整的一扇,只如個柵欄般,能攔人卻不擋風。
昨夜本就颳了一宿的寒風,今日方又落了雪,眼下這地方活脫脫似個冰窖。
阿清連忙蹲下身,從門縫往裡瞧,見地上趴著的少女一動未動,心下便急了。
這裡面關著的同她一樣,是這外院的粗使丫頭,因昨日犯了點小錯,又正趕上郭嬤嬤心情不好,便捱了一頓打在柴房裡關了一夜。
然而阿寧生得嬌弱,昨日那一頓已經打得她奄奄一息,晚上又不曾用食,再在這酷寒之中吹了一夜的風,眼下也不知怎樣了。
阿清越想越擔憂,忙搖晃著木門喚道:“阿寧!阿寧!”
她喚了許久,聲音裡都漸漸帶了哭腔,那柴房中的少女才略微動了動,似乎十分費力的側過頭,自散亂的烏髮中露出半張秀麗面容。
見她終於有些反應,阿清反而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一雙手扒在那門縫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此時的宋嫻腦子裡一片混沌。
婚禮上熱鬧的鼓樂和賓客們的喧囂聲似乎還縈繞在她的耳畔,原本模糊的記憶卻逐漸清晰起來。
她才剛行過笄禮不過三月,便依照婚約嫁入濟川王府,而她的夫君是濟川王長子李容錦,不僅出身高貴,還文武雙全、一表人才。
這原本是極佳的一段姻緣,也羨煞了一眾閨閣佳麗,只是誰也不曾料想到結局。
身著鳳冠霞帔的她,在父母兄長的祝福與不捨中被喜轎抬出將軍府。
濟川王重視長子的這樁婚事,婚禮排場佈置的甚是了得,卻也苦了新娘。
宋嫻水米未進的整整折騰了一日,直到送入洞房才得以消停。
即便她出身將門,從小就跟著兩個兄長騎馬射箭,不似普通的閨秀那般身嬌體弱,可也有些吃不消了。
趁著新郎尚在應付賓客,她便兀自掀了蓋頭,也管不了許多,只將桌上擱著的合巹酒倒了一杯來解渴,怎知這一時的貪嘴竟叫她追悔莫及。
喝了那酒,宋嫻腹內立刻絞痛起來。
定是那酒有問題,她欲撲至門口向人呼救,卻已跌倒在地無力動彈。
意識模糊之際,她直後悔方才著急不曾試毒,可是這洞房裡的合巹酒怎麼會是毒酒呢?
她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甚至不知要害她的人是誰就這麼昏死過去。
眼下終於恢復意識,她腹內的劇痛倒是不再有,可渾身還是沉重得不得動彈,且似陷入極寒,那四肢更如封入了寒冰之中失去知覺,若是勉強掙扎,則又牽動皮肉疼痛不已。
耳邊幻聲逐漸被嗚咽聲取代,宋嫻猛然一驚,又想起自己飲了毒酒,心道這莫不是已入了陰曹地府,周遭才會這般陰寒且瀰漫鬼泣。
她這樣想著,掀起了沉重的眼皮,可前方透著明亮的光,也不像是地獄裡的光景。
紛繁的影逐漸重疊,將一雙朦朧淚眼呈現在她面前。
那扒在門縫上的人似乎很著急,又接連喚了數聲“阿寧”。
原來方才的不是鬼泣,而是她呀,可阿寧又是誰?
宋嫻模糊的思忖著,又覺渾身使不上力,憑藉毅力掙扎了許久之後好不容易才挪動了雙手,然而當她打算撐起自己的身子時,目光卻在無意間落在了那雙手上。
她不可置信的動了動手指,明明是她的手,可那手指纖細、骨骼小巧,又分明不是她的手。
宋嫻正百思不得其解,又聽聞前方那名少女喜極而泣道:“太好了,阿寧你沒事太好了!”
她費力的抬眼,目光投向那一味喚著阿寧的少女,確認她確實是在對自己說話,心下卻有些焦躁。
一來她實在不知阿寧是誰,二來她這樣子當真像是沒事的?
這時那少女卻彎下身去,從最下面的縫隙中塞進了一團用帕子包著的東西。
“這是我昨夜偷偷留下的饅頭,你自昨日起便未進食,這樣下去身子肯定支撐不住,趁著郭嬤嬤沒來,快先用些。”少女也不管裡面的人有沒有反應,只自顧自的隔著門說著。
宋嫻的目光只在那饅頭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被自門板的縫隙上透進來的光景引去注意。
這是怎麼的了?明明她出嫁是在盛夏,怎的眼前卻是一片白茫茫雪境,難怪渾身凍得僵硬。
這六月飛雪,莫不是上天亦感念她的冤情?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她緩了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