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就那樣雙手優雅地揣在寬大的衣袖裡,慵懶而嫵媚地倚著那棵花樹,見得客來了,便笑著,施施然地從樹下走出來,踏到門前地面上鋪著的大片的青石地面上,木屐叩著青石,火紅映著水紅,絢爛得幾乎叫人睜不開眼。
妖這名字怪異,百里明月也不稱他為兄,便只喚他一個妖字。
“妖!”百里明月歡歡喜喜地迎上去,妖也笑盈盈地走過來。正好休言從後院裡穿過前面的正堂出來,瞧見百里明月和笑臉,忍不住暗自嘲諷了這個生性單純的王爺一把:被騙一回不夠,還要拖著個朋友來一起上當……嘖嘖。瞧著歡喜模樣,分明是被騙了銀兩仍不自察。
堂堂宣王其實也是一表人才,滿腹經綸,只是出身皇族,又一直安安穩穩的,沒經歷什麼疾苦,加上百里明月生性豪爽,不拘小節,於是就顯得有些單純得過了。百里明月見了妖,一把拉起他的手就跟蘇天彧說道:“吶,這就是妖……”
妖沒想到百里明月一點都不生分,冷不防地竟當真被他抓住了手,微微一怔。而百里明月拉起妖的手也是沒什麼深意的,只是拉住他的手腕的時候才突然覺得妖的手腕是如此纖細,往下滑,妖的手卻給外細膩……冰冷。此時已是春暖,而妖的手卻冰冷得像是寒玉一般,無一絲暖和氣。
“妖,你的手這般冷……可是有寒症?”百里明月向來是對人很好的,察覺到妖的體溫異於常人,便也顧不得向他介紹蘇天彧了,抓起妖的另一隻手,緊緊攥在手裡,關切地問起來。
妖已經又恢復了之前那般妖嬈清絕的笑,不著痕跡地從百里明月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笑吟吟道:“多謝王爺關心,妖素來如此,並未染疾。”不待百里明月說什麼,妖便望向百里明月身後的蘇天彧,“這位是……”
百里明月注意到妖喚他“王爺”,微微怔了怔,但是想起了方才被自己冷落了的好友,便也沒有過分在意。百里明月笑著去拍蘇天彧的肩,卻被他用玉扇輕輕壓了下去,百里明月也不在意,只管向妖介紹說這是蘇天彧,是他最好的朋友。
蘇天彧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後,叫做紅的女子柔柔地倚在素的身上,二女絕色,皆面無表情。
蘇天彧微微含首,一笑,君子端方,溫良如玉。妖亦笑得明媚,流風迴雪,光華萬丈。一瞬間,兩個人都有種嗅到了同類氣息的感覺。
休言同情地看著無知無覺的百里明月,而百里明月的貼身侍衛止戈則乾脆別過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①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不聽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慾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寒江之載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出自劉伶《酒德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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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飲馬桃花時(三) 。。。
時光漫隨流水。
漸漸地,開始陸續有人找到妖這裡來。有銀子賺,妖當然開心,於是休言開始時常看到妖笑逐顏開的樣子。
只是妖這裡單單賣酒而已,包子牛肉或者花生米之類的,概不提供,故而很多人也都只是買了酒帶走,並不留在此處。妖門前花樹下那幾張上好的香柏木桌凳一直沒有幾個人用過,只有休言整日地閒著沒事用軟布細細地擦拭。
百里明月仍舊是妖的老主顧,蘇天彧是生意人,忙,並不常來,但是偶爾也會隨百里明月來幾次——至於為何總是跟百里明月在一起……當然是因為妖的酒錢高得嚇人。精明如蘇天彧,怎麼可能自己掏腰包?
每當看到百里明月傻呵呵地被妖獅子大開口地訛詐,休言都會對這個倒黴孩子狠狠地同情上一把,順便地,也對他那個貼身侍衛止戈也施予部分同情——有這麼個“單純過人”的主子,真是辛苦你了啊,止戈。
其實——
百里明月並不傻。
他知道妖在漫天要價,只是他不那麼在乎錢財罷了。他喜歡妖的性子,又豈會在一向不在意的錢財上斤斤計較。
妖門前那棵樹從初春便開始開花,一直開到了夏末,那棵樹上整日地飄下無數的粉色花瓣,卻從來不見它稀疏下來。
百里明月曾好奇地問妖那是什麼樹。
妖站在樹下,淺笑盈盈,雙手揣著,一身紅豔的寬袂曲裾深衣灼灼似火。
“我是妖,我的樹自然就是妖樹。”
百里明月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在意。但是到了秋天的時候,這棵樹終於開始大片大片地落花,花落紛紛如雨,浩大而隆重,宛如一場狂歡的葬禮。
但凡來買酒的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