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的方寸之間,燭火急一陣兒,緩一陣兒的不停搖曳,那是落葵吐出驚人心扉的每一字,每一句時呵出的氣息,冷薄的拂過燭火,這一字一句皆剔除了舊事中的腥風血雨,只撿了些溫和的緩緩道來,可繞是如此,還是驚了燈燭,嚇了人心。
京墨越聽心越沉,最後終於聽得心驚肉跳臉色大變,驚恐的無法自已,話都說不利索了,只顫聲道:“我,我不知道,我甚麼都不知道,你,我,我,我,那以後,以後,我,我如何才好。”
落葵喟嘆,爺爺當真心疼京墨這棵京家獨苗兒,將他寵的經不起半點風霜雨雪,相較之下,自己的父親當真心狠,合該是金尊玉貴的自己,竟成了天生天養的囫圇模樣,莫非自己是撿來的,可蘇子同樣是父親撿來的,怎麼就養的這樣好,看來養的好不好與誰生誰養並無關係,是看天資的。
她捏著帕子替他擦去額前的冷汗,輕聲勸慰道:“你莫怕,這些事已經過去十數年了,爺爺是這舊事牽扯中的最後一人,的舊事皆與你無關,你莫怕,只不過你是避禍才來的青州,而我是避禍才搬來此處,如今時局混亂,原本便沒有真正的自在人,只是再比誰能熬的時日更久些罷了,所謂來日方長,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你說是麼。”
此話說的如白水般清澈一眼望穿,雖然無奈卻也是實情,京墨已經定下心神,逐走滿心的恐懼,默默點頭:“自從水伯父走後,你的光景便一日不如一日,實在是太辛苦了,我不該為難你,阿葵,你放心,我以後定同你一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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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晨起的朝陽如滿池金波搖曳,掠過鼻尖的夏風微微有些清涼,院中濃蔭碧澄,榴花灼灼,日影在窗隙間無聲無息的挪動,籠上在窗下靜立的落葵。
鮮豔的紅芒在她指尖緩緩蠕動,她的手本就生的白膩,這點紅芒繡在上頭,襯得那手越發瑩白髮亮。一個錯眼,紅芒微微閃了閃,一朵榴花在她的掌心幽幽綻放,紅的像血在流淌,生出幽暗的光。
她的眸中似有榴花閃動,揚眉輕笑:“掌門師兄,你瞧,這是我新種下的流光,好不好看。”
屋子裡明明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偏偏詭異的響起另一個懶魅的聲音:“好看是真好看,可就是名兒不怎麼吉利,今兒好看明兒就老了死了,流光易逝嘛。”
她斂眉,清冷的臉上愈發清冷,眸底一派清澈:“誰說的,種了這流光可是會不老不死的。”
那人笑了起來,聽起來分明是個男子的聲音,可笑聲中卻透出女子的嬌媚來:“不老不死,莫非你還真想當個妖怪麼。”
“你才是妖怪,你們全家都是妖怪。”她回首,衝著空虛啐了那人一口。
那人卻全然不惱,輕輕嬉笑:“師妹,你與我師出同門,我若滿門妖怪,你又是甚麼呢,最好也不過是養妖怪的罷,還比不得妖怪好聽呢,要知道古往今來,人妖戀中的妖皆是極美的,一般人還攀不上呢,你若真成了妖怪,與我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
落葵啐了那人一口,正打算再說些甚麼,忽而聽得窗下有動靜,只一個呼吸間,手上的榴花隱匿不見,她握住玉梳作勢梳頭,耳畔便傳來京墨狹促笑聲:“大清早的,你不梳洗不燒飯,你是要髒死你自己還是要餓死我。”
推開窗,晨風像一雙輕柔的手,掠過庭前掠過窗,落葵烏黑的長髮迎風,似張開的羽翼,輕輕柔柔的拂過臉龐,抬頭望一眼晨曦如金,她皺起鼻尖奚落:“你平日裡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麼,起這麼早。”
京墨瞟她一眼,手伸進窗來,挽了挽她尚未梳理的長髮,笑道:“我與曲蓮約好了,今日一同去曲家看鋪子,你一會兒去盛澤街看貨,咱們的古物齋得早些開張才好,對了,我調了方子新配的玫瑰露放在井臺上了,你洗了頭髮再出門,別蓬頭垢面的出去給我丟人顯眼。”
“是你的古物齋,不是我的。”落葵啐了他一口,望住他的背影追了一句:“你不吃飯了。”
京墨擺了擺手,手心中幾枚銅子兒磕出輕響,回首一臉嫌棄的笑道:“你燒的飯太難吃,我上街口吃包子去。”
見京墨消失不見,落葵凝眸望住天邊的晨曦,聲音壓得極低,隱隱含憂:“掌門師兄,你還是回觀裡罷,家裡多了口人,你留在此處不大方便了。”
那人妖嬈的長嘆一聲:“師妹,汝有疾,不治將恐深啊。”
落葵頭也不回道:“說人話。”
那人撇了撇嘴,道:“師妹啊,你的疑心益發的重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