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嗤的一笑,抿了口茶,緩緩道:“不過,只怕陛下更看重的是皇家的臉面。”她凝神思量片刻,聲音沉沉:“如今霖王因六曲之事受了牽連,但有王后在,陛下仍是不忍重處的,而我原也不想趕盡殺絕的,可他們既然對蘇子下手,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毒了,幸而早早便布好了局,只在做與不做之間,否則要救蘇子,還真得費一番周章,正好,我倒要看看,陛下對雲降香究竟還有幾分舊情在。”
杜衡點點頭:“長和國的使團半月前便已經出發了,杜仲和木蓮姑娘都在使團內,算起來今日就該到了。”
“好,木蓮有杜仲護著就好,列侯府上你也得過去一趟,當日是他親自查抄的南祁國太子府邸,他說的話,陛下向來最是相信的。”落葵徐徐吹了吹杯盞中拂動的葉片,輕聲道:“來的是那位迷迭公主嗎。”
“是,”杜衡輕聲道:“兩國早就互換過八字了,迷迭公主與十皇子八字相合,是天賜佳偶。”
落葵噗哧笑出聲來:“這大國師胡說八道的本事越發的厲害了。不過,長和國送迷迭公主前來聯姻,是另有深意的,即便她與咱們的幾位皇子八字都不和,也會送她前來的。”
“主子說的是。”杜衡沉吟道:“主子,蘇將軍入獄,主子怕是也會受牽連的。”
落葵痛飲了杯茶,緩緩道:“意料之中的事,這是宮闈醜事,想來陛下也不會大肆宣揚,頂多也就是讓我去掖廷獄住上幾日,蘇子那邊,你著人多照應著,不要讓他受苦,告訴他,最多半個月,他就能出來了。”
“是,”杜衡面有憂色:“前日屬下去探望蘇將軍,他正與廷尉府的差役在玩骰子,還贏了不少銀子,只是,丁香姑娘也跟著去了廷尉府監牢,說是,說是蘇將軍坐牢也好,砍頭也罷,她都陪著。”
“這丫頭的心思,但願蘇子別辜負了。”落葵望了望門外,淡淡道:“掖廷獄的人快該來了,杜衡,我走之後,一切按原先定下的行事。”她抬眼望著空青,如常一笑:“你不必擔心我,我只是去宮裡住幾日,杜衡他們將事情辦好了,我自然就回來了。”
空青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暖著:“好,我會去看你的。”
落葵搖搖頭,篤定道:“不要。”掖廷獄是關押犯了事兒的皇親之地,且關進去的多數都是女眷,輕則脫簪著麻,重則囚禁水牢,就憑自己與王后之間的過節,她定不會輕易饒了自己,這水牢之刑是免不了了,剝光了衣裳,半截身子泡在冷水裡,那樣的自己一定很難看,她抬眼望著空青和杜衡,淡淡道:“你們誰都不許去看我,杜衡,也不許太子去,更不許他去替我求情,有太后在,我不會有性命之憂,你要護著木蓮杜仲將事情辦好。”
正說著話,空青身上發出一陣極低的嗡鳴聲,他從袖中取出一物,青光之中像是有字跡閃現,他的臉色益發凝重,青光過後,他握住落葵的手:“家裡出了點事,我,不得不回去一趟。”
落葵笑道:“你只管回去,我這裡有杜衡。”
天際最後一縷紅霞被吞噬,繁星點點像被揉碎的翡翠,散落在暗色天幕。薄霧散盡,一輪皎潔的滿月高懸,淡白而柔和月華灑落,四下裡寂然無聲。
片刻之後月華漸漸暗淡,像是被絲絲微雲遮掩,抬頭望去,懸在天際的滿月竟在不知不覺間被舔了個細微的缺口,滿月漸漸不再完整,像是怪獸張大了嘴,貪心吞噬月華,而黃白月色漸漸化作一片血紅。終於,滿月完全消失不見,天際間死一般的黑暗寂靜。
不久,觀星齋上書國主,稱月蝕乃不祥天象,同時,有御史上書,稱此次不祥天象,乃是太子失德,結黨營私,罔上行私所致。
由此,雲楚國朝堂一時鉅變,太子兵權旁落,徹底被架空成了空頭太子,不知是有意避一避月蝕不祥的風頭,還是真的意志消沉,他稱病不出,漸漸的不再參與朝堂議事,漸漸的流言四起,說是此一擊對太子造成了極大的重創,只怕不久之後,霖王就要取而代之了。
長和國與雲楚國相隔極遠,在幾十年前雲楚國強大鼎盛之時,為了顯示交好誠意,此國曾送了一位世子來雲楚國為質,後來,世子歸國稱帝,許是在雲楚國為質時受了太多怠慢,心底氣憤難平,從此與雲楚國斷了往來。
此番,長和國突然提起聯姻之事,且送了國主最喜愛的迷迭公主前來,陛下自然極其重視,由霖王接替太子,一應事務皆由他出面,一時風頭無兩。
流光似水,一晃便是半月過去,這半個月裡,發生了數件令街頭巷尾議論不停的大事,頭一件便是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