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那天晚上,筒子樓裡所有人都能記得慕言歌驚天動地的哭聲。
只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人們披著睡衣開門看去,只看見李赫宰臉上淡漠無奈的表情,抱著慕言歌,不停低聲安慰。
以為是小兩口打架,於是又關門回屋。
那晚,慕言歌哭著說,你必須娶我,我要照顧你,我絕不會後悔。
李赫宰苦笑搖頭,轉身就要回屋。
慕言歌拉住他,並不抬頭,她說:“其實你那時候突然說要結婚,只是想在你走後,有我來幫你照顧東海吧?”
李赫宰心裡酸澀,頷首卻沒有回頭,低聲說,對不起。
慕言歌流著淚:“我不怪你,因為愛你。我會照顧你,也會照顧東海,你不能拒絕我,因為我不想到最後,你和東海都沒有人照顧。”
李赫宰怔住,然後輕輕的笑了,他回頭擁住慕言歌,滿懷的感激,他說:“謝謝你,幫我照顧東海,謝謝你……”眼淚溼了慕言歌的肩。
婚期將至。
李赫宰依舊時常咳嗽,有時,他咳嗽著咳嗽著,然後突然就不動了。
慕言歌知道,他真的很疼,可卻從來不說。
於是她常常看著他的背影,偷偷的掉淚。
東海卻除了拿出創可貼對著李赫宰亂貼以外,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能做。
有一天,李赫宰看著東海的背影,對慕言歌說,你說的對,我果真不能陪他一輩子。
慕言歌看了眼自己努力的吃著飯的東海,看著他依舊還是會灑了一身一臉,回頭,她看見李赫宰看著李東海的目光,是萬般眷戀不捨,還有那被迫割捨分別的疼痛
他看著東海,睫毛顫動,好像虛弱的隨時都會倒下去,他緩緩說:“言歌,我不能不嚴厲對他,因為如果還是寵著,我真的不知道,沒有我,他要怎麼辦。他被我寵壞了,我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不受任何風吹雨淋,恨不得有一根草刮到了他的腳腕,我都要心疼。我很後悔,沒有在時間充足的時候,教給他更多。可現在,我真恨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不能把自己所有想告訴他的,教給他的,一一教會,一一叮囑,所以我只能逼他,我只能罵他,我看著他哭,可你知道麼,我說的那一句句的話,像是刀子一刀刀向著我心窩捅進去。”
慕言歌又哭了,她一輩子也沒流過這幾天這麼多的淚,她說:“我知道,我知道。”
李赫宰又咳了幾聲,平靜以後,他輕聲說:“結婚那天,把他先送到芸姐那吧,他雖然什麼都不懂,但他很靈,他一定會傷心,而我捨不得。”
於是,結婚那天,李東海被寄放在芸姐那裡,芸姐為此不能參加典禮,佯裝生氣的和李赫宰慕言歌抱怨。可一看到被送過來的東海,突然便陷入了沉默。
那孩子看著哥哥離開,不哭也不鬧,直到哥哥走了以後,他咬牙忍著淚,偷偷掏出了懷裡藏著的一把口琴。
他蜷縮在椅子裡,學著哥哥的樣子,吹響了一聲,卻全是雜音。
於是他把口琴往桌子上敲了敲,再吹響,還是一聲雜音。
他看著那口琴,終於顫抖著肩膀,哭的停不下來。
雖然他不懂,但是心口缺掉的那一塊,是再疼也補不回來了。
11
婚後,李赫宰帶著慕言歌住進了新房子,東海則被安置在隔壁房間。
慕言歌之於李赫宰,是妻子,卻更像朋友,兩人相敬如賓,客氣照顧多了些,卻總少了份親暱。
可在東海看來,他們已經過分靠近。但是他似乎明白這不是他能左右的,於是他不敢打擾。
東海依舊喜歡光著腳丫在地上走,或者窩在椅子裡,他喜歡開著電視,但是其實並不能看得懂。
他窩在椅子裡看電視的時候,李赫宰通常坐在後邊和慕言歌閒聊家常。
東海總是偷偷的看上一眼,然後像燙傷一樣轉回頭來,眼睛盯著電視,卻空洞一片,緊緊抱著膝蓋,把指甲陷的很深很深。
每天晚上,李赫宰會幫東海準備一盆溫水,一條幹毛巾。他早已教過他如何給自己清洗,可是東海依舊是沒有學會。
終於那天,他猛咳一陣之後,甚至有些站不住,捂著嘴的袖子上,沁上了血絲。絕望瘋張的襲來,他無力的看著袖口,然後看著拿著毛巾依舊不知所措的東海,只覺得痛的心肺俱裂。
他突然捧著東海的臉,卻毫無溫柔可言,盯視著東海無辜撲扇著的眼睛,無視裡面的慌張恐懼,厲聲說:“自己擦!這點兒事你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