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姜懷信為首主張趁此時機出兵涼國的亦不在少數。但是礙於寧胡公主和親不過半年,明安帝雖心有怒意,卻不便在明面上表態,最終納了姜懷瑾的奏請,年前涼國來使朝貢的時候,順手賞了他們不少糧餉與農作種子。但明眼人心底都清楚,遠水解不了近火,此舉不過彰顯天威,以示帝王大度罷了。
好在那幾個部族平日裡不過是遊牧為生,亦不成氣候,見夏國邊防固若金湯,沒幾日便自行退卻了。如此,倒讓涼國王庭白白得了眾多糧餉賞賜,撿了一個大便宜。
去了邊境的這一樁煩心事,明安帝垂拱三十八年也可算是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中過去。
過了年,穆清又長了一歲。整日操持鎮威侯府的庶務,想著自己已十九歲了,穆清忽然覺得白駒過隙浮雲蒼狗,仿若昨日她還是那個在華鎣山上天真任性的小女孩。然而那些都是六年前的舊事了。有時望著院內的九曲迴廊,穆清竟十分想念華鎣的重巖疊嶂與洞天福地。
沒有遊山玩水的么蛾子申屠驍,這一年的宮中不再設上元宮宴。正月十五上元節,穆清終於從繁瑣惱人的庶務中脫身,得以出府賞玩。宋修遠心中還記著去歲七夕夜裡曲江池上的意外,便寸步不離地粘著穆清。
實則從除夕這日起,沒有公務纏身,他便日日守著穆清。
穆清不想再去芙蓉園曲江池那片吵吵嚷嚷的傷心地,便信馬由韁,任憑驪駒駕著她拐進了東市的巷子裡。
郢城裡的大多百姓都去了能夠見到舞獅隊伍的大街,亦或是宛若天街燈市的芙蓉園,倒更顯得此處悽清寂寥,遙遙望著外頭的燈光,聽著遠處的吵嚷聲,此般情景,倒也應了恍若隔世一詞。
宋修遠駕著青騅行在穆清身側,留心觀望了周遭環境。四下昏暗逼仄,他稍加思索,便翻身下馬,將青騅拴在巷旁。穆清聽見身側的動靜,扭頭望去,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身後一熱,宋修遠已穩穩坐在了她身後。宋修遠伸手環過她的身子,與她一起拉住韁繩,湊過身子,道:“此處偏僻,你單獨駕馬,不甚穩妥。”
穆清倚著身後微熱的胸膛,微微頷首應了。
驪駒大了,又是個中名馬,載兩個人早已不成問題。但它亦有些小脾氣,韁繩被宋修遠扯在手中,勒得它發疼,索性便不再聽從宋修遠的意思,隨心跑了起來。
厲承正在客棧外掛燈籠,陡然見到宋修遠與穆清夫妻二人共乘一騎出現在面前,不免愣了神。
宋修遠與穆清亦有些不明所以——驪駒竟歪打正著地帶著他們來了悅世客棧?
回過神來,宋修遠翻身下馬,又回身將穆清抱了下來,對著木梯上的厲承拱手道:“厲兄好久不見。”
穆清將驪駒託付給客棧的小廝,走到宋修遠身側,亦向厲承行禮道:“厲大哥。”
厲承略施輕功,從木梯上飛身而下。看著面前二人,宋修遠身子挺拔,氣度磊落;穆清靜靜站在他身側,一副依人情態,再想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厲承忽而心底不是滋味,回了禮乾巴巴道:“上元佳日,二位怎有興致來我這鄙陋之地了?”
起風了。一陣夜風襲來,正巧吹熄了厲承才掛好的那盞燈籠。厲承回頭向上看去,神情尷尬。
宋修遠直接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到穆清身上,對著厲承道:“阿謠體弱,不便吹風。厲兄可容我二人進去小坐片刻?”
垂拱三十九年年的春節在暖冬裡度過。即便是夜裡的晚風,吹到臉上,也沒有刺骨的冰寒。厲承盯著宋修遠順勢放在穆清肩頭的手,訕訕應了。
一年前他初見穆清的時候的確起了些旖旎的心思,甚至自去歲在鹿邑郊外將穆清救出之後,心中想的亦是若是日後穆清回了華鎣,那些個凡夫俗子嫌棄她嫁過人,他便娶了她。但是在客棧裡打了宋修遠一拳後,他登時便清醒了。宋修遠的功夫在他之上,若不是於穆清心中有愧,又怎麼會給他出拳的機會?
若穆清不喜宋修遠,他或許還會動些歪心思,再將穆清從侯府裡擄出來。但是宋修遠對穆清有情,穆清亦然。強搶□□之事,他厲承做不出來。但是穆清是頭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子,她心裡沒有他,無妨。只要他留在京中,偶爾借傳遞訊息與穆清說上話,便好。
或許,見過杜衡對穆清的照顧之後,彼時的男女之情,已在不知不覺中,便慢慢化成了兄妹之誼。
宋修遠從下馬之時便一直暗中留意著厲承的神色。同為男人,厲承昔日對穆清的,他又如何看不出來?彼時厲承留在京城,從杜衡手中接過悅世客棧,他便留了個警醒。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