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往井內探望,不見水波,一條粗繩垂於井中。粗繩中段打了數個繩結,似乎是為了攀爬而結。
我俯視黑壓壓的井底,心生寒意,猶豫之際,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事態緊迫,我把心一橫,找了根木棍,扯下衣襬纏於一頭,用火摺子點燃,拋入井內。火把墜入井底,火星點點,漸漸熄滅。我順著繩結滑至井底,撿起木棍,再次點燃。環顧四周,察覺井底與一條隧道相連,望著這漆黑的通道,我警戒地拔出短刀,反手藏於袖內,手執著火把,邁步前往。
這條隧道前五百步的內壁是泥土,狹長窄小,往後則較之寬闊,內壁由結實的花崗岩形成。行了約莫百步,前方刮來一陣陰森森地腥風,令我憶起經過嫣國村莊時,瀰漫於空氣中的惡臭。我忙拔出短刀,緊靠石壁緩慢前移。
前方的洞穴像漆黑的旋渦,腥風悶臭,每踏出一步,心中的恐懼就多一分,又行了五百步,冷汗早已溼透了衣襟。不知不覺間,隧道變成了巨大的洞穴,腳底是潮溼的岩石,稍不留神則會滑倒。腥風颳過,火光閃爍,突然,空中傳來動物拍擊翅膀的聲響。我舉起火把,仰望四周,試圖看清這巨型的洞穴,正在此時,一群蝙蝠朝我飛撲而來。我頓時手忙腳亂,不停地揮動手中的火把,試圖將這群蝙蝠趕開,然而,境況混亂,驚慌失措之際,火把竟從汗溼的掌心滑出。
火把接觸到潮溼的岩石表面,隨著嘶的一聲,四周頓時一片漆黑。我在心中暗呼不妙,忙一手護住頭臉,一手揮舞短刀,依直覺往後倒退數步,不想,一腳踩空,身體徑直往下墜,“嘭”地落入水中。水並不深,後腦與水底的巖面相撞,我頓時失去了知覺……
“滴達!”
“滴達!”
“滴達!”
水滴聲逐漸清晰,我半身浸泡在水裡,意識尚未清明,腦海中劃過一抹金秋的身影,積鬱於心底的愛恨猛然湧上心頭,幽幽喚道:“秋……水……‘”
我慢慢地坐起來,無意間,觸及慌亂中遺失的墨梅刀,將它拾起,插回綁於左臂的刀鞘,背靠冰冷的巖壁,等待眼睛適應黑暗。溼重的長髮扯得我腦後的傷口疼痛難忍,我取出短刀,割斷束留了十四年之久的髮絲,置於溪中,任涓涓流水將其衝散。時間過得極慢,我從懷中摸出錦囊,置於掌中,任由拇指與食指來回搓磨,隔著絲料感受秋水柔滑的髮絲。
隧道窄狹,三面環壁,溪水涓涓,沿道流逝。
我扶著巖壁,沿溪流緩緩前行,耳邊響起嘩嘩的水聲,隨著步伐,此起彼伏。這樣走了許久,久得我飢餓難奈,頭昏力乏,倉促之間,似踩到了苔蘚,腳底打滑,猛地摔倒在地。
眼前的一切像蒙了一層厚重的黑紗,前方的路途像永無止盡的深淵。
我背靠石壁而坐,傾聽潺潺流水,溪水柔柔地劃過腿腳,意識逐漸迷離,瀰漫於空氣中的腥味變得淡然。恍惚間,我彷彿回到了嫣室皇宮,空氣中瀰漫著花香,樹下滿是嘰嘰喳喳閒聊的宮女太監。秋水對我眨了眨瑩透的眼眸,奉上我喜愛的糕點……
我伸舌舔舔乾涸的嘴唇,浸泡在水中的手挪至石壁邊緣,觸及長生於巖壁的苔蘚,手指使勁地將其摳出石壁,意識再次陷入迷離的夢中,我彈奏著樂曲,不遠處是翩翩起舞的秋水,秋色的衣袂在梨花雨中飄揚……
這只是一場迷惑人心的美夢!
我猛然醒悟,強睜開雙眼,一把將苔蘚塞入嘴中,硬生生地吞進腹內。苔蘚並不能果腹,飢餓迫使我瘋狂地搜尋潮溼的巖壁,發現苔蘚後,便用墨梅刀刮下來填入嘴裡。不知不覺間,隧道越漸寬闊,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腥臭,我屏息止步,仔細地傾聽前方的動靜。
不遠處傳來“嘶嘶”的聲響,使我即刻握緊刀柄,往後倒退數步。
黑暗中,隱約可見盤踞於隧道內,蜷曲蠕動的蛇群。
我呆立於隧道內,仰視陡峭的巖壁,伸手觸控其光滑平坦的岩層表面,轉念直視盤踞於前方不遠處的蛇群,頓時不知該何去何從。
突然,一條蛇順著我的長靴盤旋而上,隔著薄薄的絲質面料,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冰冷的身軀。我冷靜地觀察蛇頭的位置,迅速準確地抓住蛇頸,按在石壁上,刀尖直刺七寸,狠狠地往下拉,“嘶”地一聲,整條蛇被剖開,露出裡頭被生吞的小蛇。我扯下小蛇,拋回蛇群,然後倒退數步,剝下蛇皮,清洗乾淨蛇肉與蛇膽,餓到極至,又苦於無生火之物,唯有生吞入腹,掙扎求存。
我從一場惡夢中驚醒,閉目靠於巖壁。,耳邊是潺潺水聲,腦海中劃過無義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