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老婦端著一碗雞肉進來了,房間裡頓時飄滿了濃濃的香味,渡邊正雄也被引得嚥了口唾沫。
“孩子,快起來喝點雞湯。”老婦把碗端過去,然後讓老頭子把他扶起來,渡邊正雄慢慢坐正後喝了幾口,連聲說“好喝”。
兩位老人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臉上流露出一種難言的笑容。以前兒子每次回家,他們一家三口都像這樣其樂融融,要不是因為日本人,赤城能成這樣嗎?這個家能成這樣嗎?
“孩子,慢點吃,別噎著,鍋裡還有,不夠大媽再去給你盛。”老婦笑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越發想念起自己的兒子來,禁不住又黯然神傷起來。
渡邊正雄喝了滿滿一大碗才抬起頭來,卻看見兩位老人都在看著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碗遞回去,說道:“謝謝,不用了,我已經很飽了。”
“別跟我們老兩口客氣,如果不嫌這裡簡陋,以後就當成自己的家,等養好傷了再說。”
渡邊正雄感覺心底有一種東西在流動,這一刻,他又想起了自己年邁的媽媽,那也是一位慈母,跟眼前這個老人一樣,善良、樸實。
當兩位老人離開後,他重新躺下,腦海中重又浮現出山本太郎的面孔,在心裡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一定會回來跟你算這筆血賬!”
此時此刻,胸口的傷痛已經完全被心裡的痛取代,肉體上的磨難已經滲透進肌膚最深層。他仰望著漆黑的屋頂,又側過臉去看著從窗外射進來的縷縷光線,一種沉重的失落感慢慢地浮上心頭。
《日本八路》第一卷之4…1
4、
離開日軍軍營的這幾日,渡邊正雄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遠離了戰爭,這間簡陋的小屋使他心情平淡,寧靜致遠,雖然不及在日本家中,但他仍然感到舒坦,尤其對救回自己性命的兩位老人,他在心理上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站在明亮的早晨,清新的空氣伴隨著冬日的氣息鑽入鼻孔,他第一次沒有感覺到天氣的寒冷,禁不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恰巧被剛從門內出來的老婦撞見。
“大媽,您這是要出門嗎?”他看見老人拄著一根柺棍,手裡拿著一個飯缽。
老婦忙走過來要拉他,一邊說道:“孩子,你傷口還沒好呢,快回去躺著,要不傷口該裂了。”
他心裡又湧起一股暖流,想要說什麼,喉嚨裡卻像堵住了什麼東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得點了點頭,然後假裝往房屋裡走去,卻在門口站住了。
當看見老人顫巍巍地消失在不遠處的小路盡頭時,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家中老母的面孔,眼前這個慈祥的老人實在像極了自己的母親……過了很久很久,直到聽見咳嗽聲,他才收回了目光。
“大爺,您又採藥去了嗎?”他看見老人揹著一個破爛的袋子,滿眼疲倦的樣子,忙幫忙接了過來。
“唉,我翻了幾個山頭,終於把藥配齊了,你敷上這幅藥後,應該就可以完全康復了。”老人的話使他心裡又是一怔,在和兩位老人短暫的相處中,他們為自己所做的點點滴滴都使他充滿感動,但他已經學會了不用“感謝”二字來表達自己的感情,而是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發誓日後定當重重回報。
老人開啟袋子,從中把還沾滿泥土的草藥倒在地上,然後取出菸斗在腳上敲了敲,一抬頭,見年輕人正驚奇地看著自己,於是把菸斗遞到了過去。他以前倒是見過這種菸斗,卻從來沒有機會親自試一下,此時剛吸了一口,濃烈的味道立即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眼淚灑了一臉,老人卻在一邊訕笑不已。
“不……不行,太烈了,在我們那裡可沒有……”他連連擺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錯話,忙打住,把菸斗還給了老人。
老人“吧唧吧唧”地吸著菸斗,在濃濃的煙霧中笑了起來,對他來說,這可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
渡邊正雄摸了一把被菸草嗆出來的眼淚,這才想起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問題,但在開口前還是再想了想。但當他的話一出口,卻發現老人的所有動作都停頓了下來,身體彷彿都僵硬了。
他後悔問這個問題,此時正感到無所適從,老人敲了敲菸斗,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緩緩搖著頭,渾濁的眼中藏著深深的憂傷,無奈地說道:“強子跟你差不多大,人長得可精神了,這孩子從小就聽話……但在城裡被鬼子殺死了,連死了都沒有找到屍體。”
當他聽見老人用蒼白無力的聲音說出這段痛苦時,巨大的震撼再次襲上心頭,他的眼睛像被點著了火似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