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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人的靈魂已經老得呆滯,生不如死。

這裡面一定有內情,沒想到開門見山,我們已經聽到姚晶這兩個字。

一個人總是一個人,況且他還是個孩子,喜怒哀樂總忍不住要對人傾訴,否則憋在心中寢食難安。

這樣看來,姚晶是他的初戀。我心中已經有點分數,實在不忍再問下去。

原來。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

石奇誠然美,誠然年輕,但姚晶要的就是這些?

他問:“你們要見我是為什麼?”

“出來談談,關於你的新片子。”

“不,你們對我的新片沒有興趣。是為著一個人,是不是?”

我不響。

他們都聰明絕頂,不然也不能在這個圈子裡做。

他又說:“你就是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她把財產留給你。”

“是,我是那個女孩子。”

“所以跟你說話是很安全的,是不是?”

“是”

他別轉頭。在那一剎那他雙眼紅了,強忍淚水。

我想到張煦。張煦也一樣為她流淚。

他們都愛她,但是他們幫不了她。

我們靜默很久。

茶座的天頂是玻璃的。那日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的折射,我們三人都有點睜不開眼睛的感覺。前些時編姐笑說過,來這裡喝茶,簡直要擦太陽油。

但今日,猛烈陽光只使我覺得蒼白。

我本來不抽菸,但這幾天使我覺得史無前例的累,不禁又點著一支香菸。

石奇看著別處,他說:“不久之前,她對我說,她每天早上都做一個夢。”

我們等他說下去。

“她夢見自己吃力地走一條斜坡、當時下很急的細雨,衣履皆溼,她大聲呼叫丈夫的名字——張煦。張煦、張煦、張煦一路找過去,忽然看到張煦站在她面前,但隨即他的面孔變了,變為陌生人,她全不認識他”

我鼻子發酸。

石奇說下去:“我問她,那個陌生人是否像我?不,她說,不像我。”

編姐遞手帕給我,我掩著面孔。

這一點我明白,當然不會像他。

石奇還沒有資格進人她的夢境。

那大孩子用手指揩去眼淚,但是揩之還有,揩之還有,無法抑止。

我見到那種情形,益發心酸,與他默默對著流淚。

編姐又送手帕給石奇。

他站起來,“兩位饒恕我,我先走一步。”

大孩子站起來走掉。

我伏在咖啡桌上,抽噎至衣袖皆溼。

“這又是為什麼?”

我不響。

“好了好了;”忽然插入另一個聲音,“我不是來了嗎,哭什麼?我從沒有見過你流淚。”

是楊壽林。

我沒精打采地抬起頭來。

“你怎麼了?”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我雙肩。

男人總是怕眼淚,抑或喜歡看到女人露出懦弱的一面?

這個眼淚,不是為他而流的。

編姐說:“壽林,這裡沒你的事,你同朋友享受啤酒吧。”

壽林還依依不捨。

我很萎靡。

與編姐躑躅於海邊長堤。

我說:“他是多麼可愛的男孩子。”

“他還年輕,有真性情。”

“她為什麼不跟他跑掉?帶著錢與他逃至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過一段快樂的日子也好。你看他,他愛她愛到口難開。”

編姐凝視金蛇狂舞的海,她說:“如果有人那樣愛我,我死也情願。”女人總有浪漫的一面。

那麼可愛的大孩子,我嘆氣,五官秀美如押沙龍,身材英偉如大衛王。

我發誓如果我是姚晶,就會不顧一切放縱一次,至少一次。

我們只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短短几十年,不要太難為自己才好。

編姐嘲弄地說:“人人像你,誰去對牢白海棠吐血呢。”

我不作答。

當下我與她分手,落寞地回家。

到家我看到年輕的亞當納斯在門口等我。

等我?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奇。”我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母親也住這裡。”他已恢復過來,很調皮地說。

“不信。”

“我來探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