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沉默地看著他。林鬱本能地覺察到了不好的東西，張了張嘴，準備說點什麼。&ldo;林鬱，我們分手吧。&rdo; 傷害林鬱怔住了。他其實是很笨拙的人，平時在人群裡，往往是最安靜的那一個，他從來不會主動找話說，大部分時候，他只有對這世界本能的反應，唯有程曦，讓他心甘情願地走到人群裡來。但是他沒想過，程曦有一天也會不要他。他怔怔地看著程曦，而程曦別開了眼睛。&ldo;你，你睡一覺吧，&rdo;林鬱忽然有點茫然地開始找事做：&ldo;我給你鋪床啊，我把枕頭收起來了……&rdo;程曦拖住了他的手臂。有著英俊面孔的青年，耀眼得像光一樣，一天天接近，終於也可以在他臉上看到笑容，呆在離他很近的地方，跟著他一起吃飯，睡覺，去超市買東西，聊一點跟各自有關的事情……但現在，他說的是：&ldo;林鬱，不用忙了，我們分手吧。&rdo;林鬱把手抽了回來。他看著程曦，眼睛裡沒有譴責，沒有憤怒，只是單純的看著，程曦卻忽然覺得心酸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他活了十九年，除去小時候，也只有此刻有過這樣心情。他按捺住了伸手摸摸林鬱腦袋的衝動。他說：&ldo;對不起。&rdo;林鬱眼睛瞬間就暗了下來。他就算不懂全世界所有話的意思，也不會聽不懂這一句。小時候被同學排擠，唯一一個願意跟自己玩的小女孩子，最後一次跟自己一起走回家，說的就是這句話。姥姥去世那天，林媽媽來學校接不知情的自己，說的也是這句話。過去的二十年裡，每一次聽到這句話，都要被狠狠劃上一刀。而程曦這一刀，是最痛的。本來應該是心臟的位置，像被尖刀在一層一層地剮，林鬱用手抓緊住了左胸口，人卻站不住了，跪倒在地上，全世界似乎瞬間都暗下來，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像瀕死的魚一樣，萬箭穿心。程曦伸手攬住了他，陪他一起跪坐在地上。&ldo;對不起，對不起……&rdo;從來不說道歉的他，閉著眼睛，摟著林鬱，聲音沉痛：&ldo;小魚，對不起……&rdo;林鬱在他懷裡，無助地蜷成一團。&ldo;你騙人，&rdo;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卻蜷起來不願意看程曦一眼：&ldo;我們明明接吻了的……&rdo;在他的世界裡，談戀愛大概是最最困難的事，但是再困難，白小胥再警告他一千句，他都這樣相信程曦，他覺得程曦是好人，他曾經那樣全身心信賴地看著程曦，而程曦騙了他。程曦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ldo;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rdo;林鬱蜷在他懷裡，聲音低得像瀕死的動物：&ldo;我很喜歡你的，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我會做冰淇淋給你吃，我好痛，程曦……我好像要得心臟病了，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rdo;程曦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抱住了他，如果那個人在這裡，他會發現，程曦臉上的表情，與十九年前那個跪在雪地裡的少年一模一樣。-白小胥穿著球衣，懷裡抱著一堆書和棒球球棒，嘴裡還叼著個信封，艱難地用鑰匙開門，但是膝蓋一磕，門就開了。他驚訝地看著被扔在門口地上的鑰匙，提起球棒，警覺地進了寢室。沒有人，窗戶開著，窗簾飛起來，桌上仍然是他走的時候混亂的樣子。他聽見洗手間傳來的聲音，提著球棒，推開了洗漱間的門。門裡沒有別人。地上散落著滿地的零食袋子，薯片，紙巾盒，水果，林鬱就坐在這一地的混亂中，靠在牆邊，他的眼鏡不知道掉在哪裡，眼淚糊了滿臉，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ldo;我已經……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了……&rdo;他哭著問白小胥：&ldo;為什麼我還是這麼難受……&rdo;-林媽媽接到白小胥電話的時候，正在修一副古畫。&ldo;林阿姨，你快到學校來吧！&rdo;白小胥又是急又是氣，聲音都發著抖：&ldo;林鬱一直在哭，我怎麼說他都不聽，就是一直哭，他好像失戀了！他再哭下去眼睛會瞎的，我先去問下醫生，總之你快來吧……&rdo;林媽媽脫下手套，匆匆拿了錢包就往學校趕，連拖鞋都沒換，還好林爸爸在上課，不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