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秦陸買衣服,買鞋子,難得逛街,看見什麼都是秦陸秦陸,這個滑鼠秦陸用起來一定很厲害,那個帽子秦陸一定很喜歡,走過一個店,又折回來,只是因為那件t恤和秦陸喜歡的款有點像。晏斯梵笑他瘋魔,說:&ldo;真是嫁出去的南仲遠,潑出去的水。&rdo;他提著滿手東西,只是笑,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這樣開心,他不知道這種東西,也許就叫喜歡。他找程曦要了專業電子競技俱樂部的電話,問清楚可以讓隊員線上訓練,興沖沖帶著一堆東西去找他。秦陸不肯去。他氣得口不擇言,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固執,面子真有那麼重要嗎,這比他在網上代練要輕鬆賺錢得多,為什麼不去?秦陸沒說話,只是進房間,把他送的東西都拿了出去。他說:&ldo;這些東西你拿去退掉吧,退不掉的我再給你錢,這些錢是這段時間你帶過來的食物的錢。&rdo;厚厚一疊。他帶過來的那些大閘蟹鱖魚海參蘆筍竹蓀……,還有他在那個沒有冷氣的廚房裡滿心歡喜地做出來的菜,都被他折換成了這些錢。南仲遠開啟了他的手。他是這樣好脾氣的人,臉上總是帶著笑容,開的店常年虧本,朋友來了傾心招待,就是程曦那樣大爺般地點菜,他也只是笑眯眯的。他砸了整整一套廚具,摔壞三張椅子,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做菜。店員都被他嚇得差點辭職了。他是南家老二,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少爺,談過幾場平淡的戀愛,開了一個虧本的店,做一碗蘭州拉麵的成本都在三位數,但是他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些人,生活裡最大的障礙就是錢。他不知道,他帶過去的那些食物,其實遠超過秦陸家一個月的生活費。他也並不知道,秦陸身上穿的黑t恤,是二十塊一件的普通款,而他帶過去的t恤上印的,卻是阿瑪尼的標誌。他不知道,在那個沒有冷氣的廚房裡胡天胡地做菜,蘆筍取尖,鯽魚燉了湯就扔,上好的明前龍井拿來做蝦仁,番紅花只取一點花蕊,而秦陸始終不置一詞,這就是對他最大的包容。他更不知道,喜歡其實是很難的事。對於秦陸來說,就是很難的事。拋下代練,拋下工作,陪你在廚房來待上一下午,就已經是他喜歡的表現。因為喜歡,所以不願意用你的錢,因為喜歡,所以不願意告訴你,你自以為是&ldo;兩全其美&rdo;的辦法,對他來說,其實是破綻百出。因為喜歡,所以就算他是這樣高傲的人,就算你開啟了他的手,他也只會蹲下去,把散落滿地的錢,一張張撿起來,寄到你的餐館。對於有些人來說,喜歡,本就是一件奢侈品。喜歡就意味著包容,意味著妥協,意味著默不作聲地把你造成的亂攤子收拾好,秦陸是那樣沉默的人,他很少說話,只是默默做好一切,然後看著別人離開。-很多年後,南仲遠仍然記得那個夜晚。他呆在人群中,很不開心,他喝了酒,難受得要吐,他收了很多禮物,見了很多朋友,被起鬨著做了很多事,但他還是這樣不開心,他的心臟上像缺了一塊,什麼都填不滿,就只是空在那裡。最後他發簡訊給秦陸。他說:師父,我難受得快要死了,你告訴我怎樣才能開心一點,我只想要一個能讓我開心一點的生日禮物。秦陸回他資訊,讓他下樓。他跌跌撞撞跑下樓去,鐵製的樓梯那麼窄,不知道誰家的玫瑰開了花,暗香浮動。月光昏黃,路燈下站著那個人。忘了是他先開始的,擁抱,接吻,像陷在絕境裡的野獸,那樣絕望,那樣開心,他活了二十年, 秦陸(二)很艱難地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像坐在候機室裡看電影,笑得再開心,也要提防著時間,知道這些不過是建在浮萍上的快樂,下一刻就要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是不是像一個窮得一無所有的人,偶爾撿到一點珍貴的東西,又幸福,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