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你不饞燒茄子,命運能這樣兒嗎?你不在家,媽命運挺好的,你一回家,媽就不走運了,你還說什麼呀?賴人命運幹嗎呀?這事兒從頭到尾我都看著,不賴命運,就賴你!一聽吃燒茄子,哈拉子都下來了,您還仕途呢您,快找個小飯鋪跑堂兒去吧!您不嫌寒磣,我們還嫌寒磣呢。命運跟誰過不去,也應該找你這樣兒的,找愛吃燒茄子的,我咱媽幹嗎?”
“我不就這一種愛好嗎!”
“一種愛好就把媽弄沒了,多倆愛好,把大家都弄沒了,你就踏實了!”
“你不能這樣跟我說話!”
“我還能跟誰這麼說話?”
“我現在是科長,不許你傷害我!”
“爬得夠快的!科……長,好好,很好,科長……我沒別的愛好,我就愛吃科長!我現在就燒了你!我吃紅燒科長!還真拿自己當道菜呢?你給我邊兒待著去吧。還科科科……科長呢!茄茄茄……茄子!大生茄子!”
值班民警推門出來,很不高興,吵什麼吵什麼,分遺產早點兒了吧?張大民抓住民警一條胳膊,哈著滿嘴酒氣,湊近了往人家臉上噴,露著一臉套近乎的純樸的傻笑。
“拜託了!說什麼也得幫我們找回來,不找回來我們不答應!人民的警察愛人民,人民的警察找母親!我們兄妹幾個就這麼一個媽……我們的媽也是你們的媽,你們得快點兒找,不快點兒找,碰上人口販子,把咱媽賣了,咱們還對得起人民嗎?同志……”
“灌了幾泡尿?有一百個媽也讓你丟了!”
“我就一個媽,加上你的媽才倆媽。”
“瞎扯什麼!”
民警把他搡開,與五民小聲說話。
“這小子是誰?”
“……我大哥。”
“平時對老媽不上心,丟了又裝洋蒜?”
“……他就那德行!”
“酒鬼?把老媽的錢偷著喝了,是不是?”
“……他人就那德行!”
“他會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他會不會把你媽給扔了?”
“那倒不會!”
張五民臉紅了,又補了一句。
“他還沒有壞到那種程度。”
民警朝張大民的傻臉搖搖頭,回屋去了。兄弟倆在派出所的長椅上睡了一夜。沒有訊息。愛吃冰的母親說話短促有力的母親——真的失蹤了!張大民找到母親的相片,放在相框裡,擺到冰箱上。全家人圍著圓桌坐著,不敢看母親的笑容,都看著冰箱。張五民很難過,朝冰箱鞠了三個躬就出去了。
“媽,我再吃一口燒茄子我就不是人。”
張大民不信,狗改不了吃屎,張五民改不了吃燒茄子。農業部食堂一出味兒,汪汪汪,頭一個衝上去的不是別人,肯定是年輕有為的張科長。部長愛吃燒茄子那就另說了。
張大民也給母親鞠了三個躬。
“媽,您就這樣走了。您為了讓小五兒吃一頓燒茄子,就這樣匆匆地離開了我們。哪兒都能找到茄子,找不到鮮茄子也能找到茄子乾兒,可是我們上哪兒去找您呢?”
張四民說別說了,就趴在桌子上哭了。
五天以後,在河北省的一條鄉間公路上,風塵僕僕走著一個老太太。她滿頭草屑,一步三搖,像啃蘋果一樣啃著一個茄子,網兜兒裡還拎著一個茄子。巡警把車停下來問她,大娘,這是去哪裡呀?老太太一嘴京腔兒,我們家搬家了,我找不著家了。老太太一上車便催,快走,我兒子等著吃燒茄子呢!
“您兒子是誰呀?”
“我兒子是主席。”
“什麼主席?”
“正主席。什麼都管。”
巡警們互相看了看。
“……是政協主席嗎?”
“是。”
“他叫什麼名字?”
“老五。”
巡警們又互相看了看。
“您家在哪兒住?”
“前邊兒,房子里長棵石榴樹的就是。”
巡警們就什麼都不說了。
第二天上午,保溫瓶廠廠長辦公室接到一個電話。公安局打來的。先問有沒有一臺會飛的鍋爐,又問有沒有一個人讓這臺鍋爐給弄死了,最後說有這麼一個老大太……辦公室的老幹事跳起來,這不是張大民他媽嗎!幹事像鷹一樣飛進噴漆車間,落在迷迷瞪瞪幹活的張大民背後。
“你媽沒丟!你媽在河北呢!”
張大民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