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回程這一路上,她一動念就拚命搖頭,都快把頭搖暈,還是沒能將那唇與唇相貼的悸動從腦海中拔除。
但一回到慶陽城,進了自家大門,家中發生的事一下子揪住她心神,原先霸佔她思緒的事瞬間被拋到天雲外。
娘又發病了!
“小姐您總算回來了!快、快——在池園子那兒,又病了、又病了呀!鬧得亂七八糟,您快去啊!”—名老僕急得滿面通紅,跑得氣喘吁吁,說得不清不楚。
夏曉清臉色陡白,拔腿就跑,奔到池園一看,驚得險些厥倒。
孃親竟跟嫡母打上了!
兩個年紀相加近百歲的女人打起架,互抓、互揪、互踹、互咬,在地上滾作一團,跟小孩打架沒兩樣,但揚氏正發著病,手勁極大,蠻性一起便緊纏對方不放,很明顯是當家主母李氏想退,卻無法脫身。
家裡的大爺、二爺不在,一干僕婢站得遠遠觀看,大智傻乎乎愣在一邊,只有果兒和李氏的兩丫鬟春娟、冬香試圖拉開糾纏在地的兩人,卻不得其門而入,其間兩個還被掃倒,差點滾進池裡。
夏曉清趕過去,邊喚大智過來幫忙。孃親狂病一起,力氣之大,單靠她一個人根本難以制住。
混亂。拉扯。叫罵。疼痛。喘息。混亂。混亂。混亂——
“小姐小心!”果兒尖叫。
她上半身幾是壓在孃親身上,突然左半邊臉爆開劇痛,轟得她整個人往後仰。
撲通——她栽進池裡!
三日後。
辰時,日陽有些灼人,可知江南已初夏,再不久整片北坡將被蟬鳴霸佔。
一早進城接人的馬車終於回來了。
宮靜川雙手立在宅門前,目光遠放,盯著出現在竹林小道那端的自家馬車。
“爺,貨都搬上了,是否現下就走?”安丹過來請示,見主爺似有些心不在焉,再覷見近回的那輛馬車……唔,像尊門神杵在大門口,原來想堵人哪,明白明白……他摸摸鼻子,有問裝作沒問地退到一邊納涼。
馬伕身旁還坐著一個人,宮靜川定睛一看,認出那名年約二十的青年曾替夏曉清駕過馬車,就在碼頭區她當“散財童子”的那一日。
嗯……有些古怪。
除首次前來,她身邊曾帶有一名丫鬟外,之後再訪,她都是獨自赴約,這次竟又帶了人,而且來的還是一名家僕,而非婢子。
這一方,馬車已緩緩在宅門前停下。
馬伕甫擺好踏腳凳,夏曉清已自行撩開簾子下車。
好暈……夏曉清費勁穩住剛落地的腳步,再深深呼吸吐吶。
“大智,別亂闖,跟馬伕大哥待著,等會兒若肚餓口渴,果兒備了些東西在車內,你拿來吃喝。”交代完,她朝宮家馬伕作禮,大概在來時的路上已請人家多關照這個傻大個兒。
她披著一件薄披風,兜帽罩頭,說話時候頭一徑輕垂,僅露出細潤下巴。
待她舉步走上石陡,不禁驚喘了聲。
一堵胸牆橫在眼前,銀衫墨繡,不需看臉也知對方是誰,那男人像早等在那兒,就等她一頭撞上!
“……宮爺。”她稍退一步,微一福身。
被嚇著了,心律忽促,讓原就發脹的額角如遭針刺,有一瞬間夏曉清真想轉身回馬車上去,請人再送她回夏府。今早出門前還沒這樣難受,但一路晃過來,晃得她頭重腳輕,又暈又悶的,如今……偏又遇上他……
欸,都已經故意遲些才出門,心想,他不是忙著應酬官府和大商,要不就上“靜慈庵”待著,怎麼還是和他打上照面……
“有些遲了,我……我該進去……”她繞過他欲跨門而進,豈知他身形一挪,又生生擋在她面前。
“有這麼冷嗎?”宮靜川盯著那頂兜帽,又聽她說話中氣不足,直覺就是怪。
真覺得冷,但夏曉清僅敷衍地點點頭,不想跟他多說。
他擋,她只好再繞,但尚未繞出一步,假斯文、真惡霸的男人忽地隔著衣斜握住她的腕,另一手陡地拉下她的兜帽。
她聽到抽氣聲,不是她發出的,也非發自眼前男人,而是站在幾步之外的少年小廝。她記得那少年名叫安丹,他瞪圓眼,望著她的眼神滿是驚愕與憐憫。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宮爺,請放手。”沉靜請求,卻一直撇開臉,不想看他眼中也出現憐憫。
不應該來的,果兒勸她的時候,她早該聽……
為何執意要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