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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道怎麼的,文革一開始就把他揪出來了,說他跑到解放區是去替國民黨當特務的,還說他教歌的時候,把“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教成“解放區的人民喝稀飯”,往解放區臉上抹黑。最後她爸爸被戴上“地主分子”帽子,趕回鄉下去了。戴“地主分子”的帽子,主要是因為不能重複戴好幾頂帽子,只好給他戴最重的帽子,不然的話,還要給他戴上“美蔣特務”,“現行反革命”等好幾頂帽子的。

想到這些,靜秋真是萬分後悔,象自己這樣的出身,在各方面都得比一般人更加註意,千萬不能有半點閃失,不然就會闖出大禍。這次不知是怎麼了,好像吃錯了藥一樣,老三叫她走山路,她就走山路;老三說在縣城等她,就讓他在縣城等她。後來又讓他拉了手,還被他——抱了,親了。最可怕的是讓志剛看見他揹著她了。這可怎麼辦?

這個擔心太沉重了,沉重得使她一門心思都在想著怎樣不讓志剛說出去,萬一他說出去了,又該怎麼應付,而對老三,反而沒什麼時間去多想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對大媽和志剛察言觀色,看有沒有跡象表明志剛已經告訴他媽了。對志剛,她擔心還少一點,志剛象個悶葫蘆,應該不會跑教改組去傳這些話。但如果讓大媽知道了,那就肯定會傳出去了。

看來看去的結果,是把自己完全看糊塗了。有時大媽的表情好像是什麼都知道了一樣,有時又好像是沒聽到風聲。靜秋的心情完全是隨著自己的猜測變化,以為大媽知道了,就膽戰心驚,寢食不安;覺得大媽還不知道,就暗自慶幸一番,嘲笑自己杯弓蛇影。

老三仍然跑大媽家來,不過他上班的地點移到村子的另一頭去了,所以他中午不能來了。但他晚上常常會跑過來,每次都帶些吃的東西來,有兩次還帶了香腸過來,說是在一戶村民家買的。大媽煮好後,切成片,拿出來大家給做菜,但靜秋吃飯的時候,發現自己碗裡的飯下面埋著一小段香腸。她知道這一定是老三搞的,知道她愛吃香腸,想讓她多吃一點。

她緊張萬分,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段香腸。記得她媽媽講過,說以前鄉下丈夫疼媳婦,就會象這一樣,在媳婦的飯裡埋塊肉,因為鄉下媳婦在夫家沒地位,什麼都得讓著別人,有了好吃的,要先讓公婆吃,然後讓丈夫吃,再讓小叔子們,小姑子們,還有自己的孩子們。輪到媳婦的,只有殘菜剩飯了。

做丈夫的,不敢當著父母的面疼媳婦。想給一人一塊肉,又沒那麼多,就只好做這個手腳。她媽媽還學過鄉下小媳婦怎麼吃掉這塊肉,要偷偷摸摸的,先把嘴擱在碗沿上,然後象挖地道一樣,從飯下面掏出那塊肉,裝做往嘴裡扒飯的樣子,就悄悄咬一口肉,又趕快把肉塞回地道里去。碗裡的飯不能全吃完了再去盛,不然飯下的肉就露出來了。但不吃完碗裡的飯就去盛,如果被公婆看見,又要捱罵。

聽媽媽講有個小媳婦就這樣被丈夫心疼死了,因為她丈夫在她碗裡埋了一個“石滾蛋”,就是煮的整隻的雞蛋,她怕人看見,就一口塞進嘴裡,正想嚼,就聽見婆婆在問話,她只好趕快吞了來答話。結果雞蛋哽在喉嚨裡,就哽死掉了。

靜秋看著自己的碗,心裡急得要死,這要是讓大媽她們看見,還不等於是拿到證據了?人家小媳婦如果被人發現,也就是挨頓罵,說小媳婦騷狐狸,把丈夫媚惑了。如果她現在讓人發現,那就比小媳婦還倒黴了,肯定要傳到教改組耳朵裡去了。

靜秋望了老三一眼,見他也在望她,那眼神彷彿在問:“好不好吃?”她覺得他好像在討功一樣,但她恨不得打他一筷頭子。他埋這麼一段香腸在她碗裡,象埋了個定時炸彈,她吃又不敢大大方方地吃,不吃,待會飯吃掉了,香腸就露出來了。她嚇得剛吃了半碗就跑到廚房去盛飯,趁人不注意,就把那段香腸丟到豬水桶去了。

回到桌子上,她再不敢望他,只埋頭吃飯,夾了菜沒有,也不知道,吃的什麼,也不知道,只想著趕快吃完了逃掉。但他好像不識相一樣,居然夾了一筷子香腸片,堂而皇之地放到她碗裡了。她生氣地用筷子打他筷子一下,說:“你幹什麼呀?我又不是沒手。”

他訕訕地看著她,沒有答話。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次跟他一起走山路後,她跟他說話就變得很衝,特別是當著外人的時候,總有點惡狠狠的樣子,好像這樣就能告訴大家她跟他沒什麼。

而他正相反,以前他跟她說話,總是象個大人對小孩說話一樣,逗她,開解她。但現在他膽子好像變小了一樣,彷彿總在揣摩她的心思,要討她喜歡似的。她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