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停下來時所感到的無望悲涼。
他走到了新美國廣場,四處打量著,以便確定他目前所在的確切方位。幾近倒塌的建築物被一整塊大水晶窗欞壓在了下面,一隻巨大的支撐圓柱也倒了下來。托勒攀上圓柱的頂部,往前趕著。圓柱上有轍痕,他的腳不會向下滑,他可以很輕鬆地在柱上奔跑——就像是走在一條巨大的紅衫木上,又像是在管道里穿行。
由於他能夠以直線距離在殘骸中穿行,幾分鐘之後,他就來到了塞克拉茲隧道的入口。不要陷進去,他咬著牙,在心裡告誡自己,那時,他已經爬到了一個鋼結構立柱的旁邊。
他沒有陷進去,可是入口處卻被一輛艾姆車堵住了,車的一半露在隧道外邊,整個後部被坍塌的牆壁砸得粉碎。托勒在這堆廢物中擠著,終於擠了進去。走進隧道,他發現裡面還有一輛艾姆車——這輛車倒是完好無損,裡面還有四個已經失去意識的紀律防線。他把他們拖出來,跳了上去,踩動踏板,開了起來。
終於,托勒從另一端到達了塞克拉茲,但現在,他卻對進入吉姆瑞格的官邸喪失了信心。他在垃圾箱外所看到的一切讓他想起了地震,整個城市到處都是殘磚碎瓦。
再往前走,在一片廢墟之中矗立著一座錐體建築,顯然,它逃過了像別的建築一樣倒塌的厄運,這就是塞熱奧高階官邸。這座宏偉的灰色建築在令人目眩的光線照耀下顯得荒涼而破敗。
事實上,整個圓屋頂——現在也就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還算得上完好的建築——都呈現出了破敗與荒涼的景象。總之,這絕對不是一個可以重新開始一切的地方,真正的、未經過任何過濾的太陽暴露了它的瑕疵。托勒為它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單調、乏味、平庸的建築而感到深深的震撼。圓屋頂顯示出了從未顯示過的真實面目:一個早已在心中泯滅了對生命、對上帝、對美、對活力的熱愛,心胸狹窄、性格暴虐的人所設計的怪物。
有趣的是,他想,這一點從前竟被遮掩起來。現在,當純淨的光線照在它的內臟中,圓屋頂下的卑劣便暴露無遺。
托勒在前往吉姆瑞格官邸的路上思考著。前面不遠處,有幾塊大的圓屋頂頂篷碎塊。它們在一片廢墟中弓著,參差不齊的邊緣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看起來非常脆弱——似乎只要有人走上前去,輕輕端上一腳就能將它們徹底粉碎。
費瑞人的飛船仍然在天空盤旋。他們在等待什麼呢?他猜測著,卻不明白。
塞熱奧廣場被掩埋在水晶塊中,在如此大的衝力下,廣場上的石頭都碎成了粉末。幾面仍然矗立著的旗幟上,吉姆瑞格的巨幅畫像仍在招展,儘管那旗幟已經襤樓得讓人難以辨認了。他匆匆穿過廣場,在林立的立柱中彎腰穿梭,打量著周圍那已經面目全非的一切。建築物的底層毀壞嚴重,高處的建築倒塌下來,砸在低處,給低處又雪上加了一層霜。
他走進了這座建築中,強忍著建築物會坍塌的恐懼走向電梯。他記得大迪瑞的住處在高處的某一層,但具體在哪一層,他就記不清了。他尋找著,但幾次的尋找都落了空。好幾分鐘過去了,他只有一個發現:這裡是空的。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盤算著。時間在飛速地流逝,用不了多久,每個人都會醒來的,那個時候,他就別指望像現在這樣自由行走了。
吉姆瑞格一定就在附近。如果不在他自己的房間,他又會在什麼地方呢?托勒決定坐電梯到頂層,然後再一層一層地往下尋找。頂層到了,從電梯裡走出來的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花園看起來就像是被颶風掃過一般,微型樹木倒了下去,灌木也被連根拔起,整個園子裡呈現出一片怪異的景象。就在這裡,在園子的中心,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吉姆瑞格。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大迪瑞已經死了,即使沒有插入他胸中的那把刀,托勒也能看出他已經死了。
他那迷濛、空洞的眼神,鬆弛張開的嘴巴以及難以描述的茫然神情——就像是一個空空的鳥籠,裡面那些長滿羽毛的生靈都飛走了,留下來的只是一具空殼——這個他近幾星期有了充分了解的人的面孔,已經說明了一切。現在,吉姆瑞格在什麼地方已經不重要了,總之,他已經死了。
他嘆了一口氣,把武器扔到一邊。他想,你怎麼能去威脅一個死屍呢?托勒深深地沉浸在下一步做什麼的迷惘之中,卻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正穿過狼籍的地面向他奔來。不過,他還是聽到了衣服發出的聲音和有人向他飛奔而來時,在空氣中所發出的颼颼聲,他彎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