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豆豆問她今後的打算,陸九的神采比方才愈發黯淡了。
隔了好半天她才再次幽幽道:“還能怎麼辦,只要穆家還掌權一日,我便只能這樣忍一日,就算穆家……穆應非也會在他自己完蛋之前先要了我的命。”
這麼悲觀?
不管是初識時那個爽快明麗的閨中少女,還是後來在貴婦圈中受人歡迎的穆少夫人,在豆豆印象中的陸九都不該是這麼懦弱,更不該……認命。
“陸九……”豆豆把手從對方手中輕輕掙脫出來,重新拾起方才那根柳枝在水面上劃了劃:“咱們是朋友。”
雖然兩人從前都是所謂的貴女,如今又是所謂的貴婦,但豆豆清楚她們兩人是不一樣的。
她向來不在乎別人的態度,也不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但不代表陸九就不在乎。
縱然她方才對自己說了那些不堪的事情,也不代表她就願意接受自己的幫助,或者說願意聽到自己說出幫助她的話。
以陸九的聰明,自然能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果然,她轉過頭微微笑道:“是,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才會出現在這裡,才會和你說這些話。”
過了一會兒後她又道:“元二,我來找你並不是想要你幫我做什麼……萬事皆有因果,當初的路是我自己選擇的,過得不好了是我自己沒本事。我來找你就是想要和你說說話,憋太久了心裡難受得緊。”
豆豆的手也頓了頓,溫聲道:“你說,我聽。”
陸九苦笑道:“京中貴女無數,我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只有你,可惜咱們婚後反而不能像從前那般毫無顧忌地交往,實在是一種遺憾。
世人都道穆少夫人八面玲瓏風儀無雙,可天知道我有多麼厭惡那些應酬,多麼厭惡和那些口不應心的貴婦們來往……更厭惡那個臉上帶著完美假笑的自己。
我多想像從前那樣,哪怕不讓我走出閨房半步也能自得其樂,更能和你這樣朋友隨心所欲地交往。
你看,因為霍穆兩家不睦,要來和你說說話居然要等到穆應非離京,還要尋這樣的爛藉口,使這種低劣的手段……”
豆豆嘆了口氣道:“陸九,說來說去你還是放不下穆應非。”
陸九一噎,低下頭道:“是,我是放不下他……算了,這些破事兒沒什麼好說的。”
豆豆溫聲道:“這也沒什麼,就算我幫不上你什麼,能說一說發洩一下胸中的悶氣也是好的。”
“是,我感覺現在好受多了。”陸九笑了笑。
兩人各自面朝水面,各自沉默。
“元二……”良久後陸九又道:“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們府上的老王妃竟然對你有那麼深的成見,有些話真是不該在我面前講的。”
豆豆無所謂地笑笑,老王妃有成見的從來都不是她,而是霍驍這個嫡長孫。
除非霍驍迎娶她們白家的女人做小王妃,否則她老人家看哪個嫡長孫媳都不會順眼。
當然,這樣的話沒有必要和陸九說。
她做出無奈的樣子道:“以前我常對丫頭們說,別說我不是金子銀子,怎麼可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就算是,備不住世上還有那等不愛金銀的人。大約我就是不合她老人家的眼緣,做什麼都礙眼得很,索性離遠些就好,她看不見我心情就好了。”
陸九噗哧笑了,美眸中滿滿都是豔羨:“元二,所以我才說你是最有福氣的人,有些人說一個女子在婆家的底氣源自孃家的背景,其實真正讓一個女子真正的底氣是夫婿,小王爺那般有本事又愛你入骨,這座府邸中誰又敢真的和你過不去。”
豆豆不想刻意說那些謙遜的話,何況陸九說的本就是事實,完全沒有必要否認。
她重新拉起陸九的手:“我和穆少將軍只見過幾次,他這個人看起來的確是有些冷清孤傲,這樣的人大約是不會輕易動情的,但一旦動起情來便會是刻骨銘心。
你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不痛不癢的話我就不說了。既然你放不下,那便努力去做他心上那個人吧。”
陸九淺淺一笑:“盡人事聽天命吧,趁著府裡只有我一個人的這段時間我想活得隨性一點……如果我時常來叨擾,你會覺得煩麼?”
“怎會。”豆豆失笑:“咱倆如今都是夫君離京辦差獨守空閨的婦人,合該經常來往,我還怕你不樂意呢。”
陸九道:“那便說好了,不許反悔!”
見她臉上又出現了從前那樣明麗的笑容,豆豆自不會拒絕,應道:“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