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終於停止,只剩最後一幅在他眼前不斷盤旋,玄霄看到自己溫柔的撫摸著那柄長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一遍……這是他僅存的清醒意識中所記得的最後一刻,他覺得自己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又彷彿什麼都不懂得。
永不熄滅的火焰將整個虛無的空間映得通紅,劍靈的背影被火光無止境的拉伸,長長的蔓延到看不到的盡頭。
他身形如被封印在了時光中一般,不見有任何微小的動作,烈火般的長髮覆蓋了他的雙眼,陰影下的眸光流轉間,霸氣邪意混沌不明,鋪天蓋地的籠罩而來。
仿若墨汁滴入水中般散成縷縷交織的黑氣,環繞著劍靈周身不休,伺機而動。
無聲的密謀兀自進行著,不見激烈,只有暗潮湧動。
「對汝而言,這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交易。」
「吾只要一個結果,其他的吾根本不在乎。」
「哈,汝只需付出一點點的代價,讓吾與汝之靈體合二為一,吾就能給予汝力量,令汝得到汝夢寐以求的存在。」
「說清楚。」
「吾的三魂七魄被封印在鳳潛池中千萬年,終於在那日等到汝主的到來。當日吾的一部分魂魄附在羿落石上,借汝主之力得以脫出封印,後事如何,便如汝知曉的那般了。
吾只需與汝的靈體合一,將汝主迷惑,以借其力去往鳳潛池,將剩餘封印解除,吾即刻便能脫出禁錮,再以汝之本體為憑依返還魔界,佔據重樓的肉身,便可獲得徹底的重生。到了那時,汝所妒恨的魔也便不復存在,而汝主的靈魂,亦將永歸汝有。」
「汝所指的代價是?」
「那封印的力量只怕超乎汝之想象,以是如此,方能將吾困在那極惡之地,千萬年亦無法脫身。汝主若想解開封印,需要耗費巨大靈力,待封印解開後,他同之前的修為相比,將是雲泥之別。」
「……有吾在,便不會令他受到任何傷害。」
「汝終於拋下了那愚蠢的念頭。與其咬牙收爪的忍耐,不如徹底的佔有,這樣的道理,汝早該知曉了。」
「……」
「哈,被命名為日之神的劍靈,如今卻與魔做起了交易,可見情之一字,當真是謎,不過對吾而言,卻著實是趣事一樁啊!」
羲和不再言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是沒有愧疚,不是沒有心痛,但他絕不後悔,只怪自己沒有早日言明心意,卻落得如今這般可用慘烈來形容的結果,蚩尤舌燦蓮花,說得再動聽也不掩蓋不了那魚死網破的事實。
若是袒露自己的心聲,那人或許會猶豫矛盾,但羲和自信即便那人再困擾,也不會將自己拒之千里以外。但
他也明白,自己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過往的沉默隱忍中,他覺得這一切都夠了,縱然他修出了人的形體,擁有了人的思想,甚至了悟了人的感情,但天性中的嗜血狂亂深深紮根,四肢中梭梭爬行著引誘罪惡之路的蛇,那蛇長長的信子舔舐著他虛無的心臟,將僅剩的愧疚與背叛的痛楚吞食進腹,只留下想要索取更多的渴望。
他是知道的,玄霄絕不容自己落到被人操控的地步,等到他真的可以獨自擁有那人時,只怕已是玉碎的結局,即便無法自戕,到得那時,他也永遠不用再想可得到那人絲毫的回應。
會後悔嗎?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心中那如火熾熱的痴狂就是愛嗎?那是愛嗎?
難分愛慾,愛慾燒心。
佛曰墜入魔道乃最深的煉獄,更是眾生萬劫不復的終途,那已身在魔道的魔,又當如何?如這世間惑人的是魔,那當他即是魔,又當如何?
魔亦有心魔,魔乃慾望的化身,慾望是以命作薪的熊熊烈火,終將焚盡一切囚籠,愛慾恨欲,慾壑難填。求不得之苦,怨憎恨之苦,佛在雲端慈悲遠觀,魔於苦海沉淪,卻作歡喜笑,只因並不以為那是苦海。
那是解脫。絕望之後總是瘋癲,總是痴狂。愛至極處,恨不得飲血啖肉,合二為一,卻又不捨,捨不得就此無法再看到寂寞的眼,微笑的唇,孤獨的影,沉淪的心。
他想笑,卻有最難熬的苦澀漫溢,從眼睛裡流出來。
他想哭,淌出熾熱的金屬溶液,將所及之處盡皆腐蝕。
他想擁抱,只能對著虛空環抱,心心念唸的虛妄化為實質,將四周刻滿那個名字。
他想傾訴,卻知那言語如同致命的刀劍,必將割斷僅有的維繫,只能永遠埋在心底,將血肉劃作一片支離破碎。
再也無法回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