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雪白的紙上勾勒出連綿起伏的線條,雖然粗糙簡陋,但一氣呵成,轉瞬間一幅天下五國的地圖就畫成了。
“胸中有山河。”羅顥淡淡地表示讚賞,不是誰都能在談笑間揮筆畫就天下之勢,把五國之形勾勒得如此流暢準確。
“雕蟲小技。”若薇不是謙虛,比起一會兒要談的話題,這點功力就簡單得不夠瞧了。
若薇把宋的那一塊劃入殷境:“宋境,您是四兩撥千斤拿下來的,損耗甚小,攻心服人,絕對完美的戰略。”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梁、楚、衛三國,加上一郡之地的中山,若薇指著地圖:“楚國地廣,梁國險要,衛國毗鄰且山多貧弱,中山區區彈丸,這樣一眼望去大殷鐵騎的下一個目標幾乎是一目瞭然,路人皆知,可您是這樣打算的麼?”
“朕要聽聽你的意見。”
若薇整理了一下思路:“天下混戰足有百餘年,其間湧現的霸主之相可謂風水輪流,可每一次,每一任霸主的統一霸業都沒有能走到最後,好像最初的陳,幾十年前便已消亡,可嘆如今連影子也沒有了;昔日的楚,垂垂老矣今日也不再輝煌;北殷不是第一個具有霸主之相的強國,如果您在霸業中稍有行差踏錯,大殷也不是最後一個具有霸主之相的強國。”若薇看著地圖,“如果您要完成這至關重要的最後幾步,首先,您不能攻中山,其次,您不能攻衛。”若薇把兩個最弱最易攻的選擇都推翻了,羅顥眼中閃過驚異和一絲趣味:“但聞其詳。”
“您觀察過螞蟻麼?觀察它們如何攻陷一個比它們巨大百倍之多的毛毛蟲。”
羅顥明白若薇的意思,昔日盛極一時的陳國就是這樣滅亡的。腹背受敵,被四個國家的聯盟軍打擊得一蹶不振,最後分裂成為衛、宋、夏三地,而後來,夏也慢慢消亡了。
“合縱、連橫是一個所向披靡的戰略,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在動亂中維護這個天下的平衡。沒有人不想當霸主,但同時,也沒有人希望有人可以當霸主,無奈的矛盾。天下就是這樣,一個平衡。”
若薇拿鎮紙鐵尺搭在了一根毛筆之上,做了蹺蹺板,然後拿了一隻茶盞放在了其中的一側:“當霸主出現時,天下注定為他傾斜……霸主,當然,他渴望這種傾斜並想把這種失衡貫徹到底,但現實是其他人會選擇聚到他對立的一面,與之抗衡。”若薇拿起茶碟、茶碗蓋等零七碎八的東西慢慢往另一方向加碼,直到這個微型蹺蹺板開始再一次趨向顫顫巍巍的水平,“這就是這個世上冥冥中的平衡,身為霸主,你可以擊倒一個國家,你可能抵抗住兩個國家,但你能同時對抗所有的國家嗎?要圖天下霸業,打破這種平衡,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站在一端,而所有的人都站在你的另一端。”
“殷國的日益強大,已經讓周邊各國都有所警覺,梁楚聯姻就是最好的例子。滅掉了宋國,殷國與其他各國關係更是瞬間降到了最低點,您看看他們邊境集結的軍隊,您看看他們彼此頻繁的出使,您讓他們感覺到了唇亡齒寒的危機,如果大殷此刻再向中山、向衛再派出一兵一卒,陛下,弦繃得太緊是會斷的,他們若是真聯合起來發瘋,您能保證大殷不會腹背受敵,元氣大傷?”
“其實國與國的邦交,不談感情,只有利益,梁楚兩國妄圖以聯姻加強彼此的聯盟,其做法本身就是一個彼此互不信任的無奈選擇,尤其他們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考慮到楚國權臣當道,梁國儲位不穩,這個聯盟本身就很脆弱。若是陛下步步進逼,豈不是正好為他們團結一致推波助瀾?但陛下若向後退一步,來自……外力的壓迫再沒那麼重,他們內部的矛盾就會慢慢凸顯,單憑他們自身爭權奪力互相傾軋也就足夠亂上一陣子了,讓他們自相殘殺、自毀長城,如此以逸待勞,我們何樂不為?”
羅顥看著地圖,他認同若薇的這種說法,但還是提出了異議:“照你的意思,我大殷豈不是坐下空等,哪個國家都不要圖謀了?”
“當然不是。”若薇手指繞著書案上的“蹺蹺板”打轉,“無論是以退為進,還是反間分離,我們都得把對方同仇敵愾的萌芽儘快摧毀。要麼,您從他們中間拉一個盟友過來;”若薇把另一側的茶碗蓋拿過來扣上,“要麼,您踢散對方的聯盟。”若薇手指一觸,稀里嘩啦,另一邊的碟碗全滾散了。
“說下去。”
“說到盟友……陛下,您覺得中山怎麼樣?”
“嗯,中山,”羅顥似笑非笑地看著若薇,意有所指地點點頭,“你的家鄉。”
說到聯盟,中山區區一郡之地對強殷來說簡直是塞牙縫都不夠瞧,說到與中山聯盟更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