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回首這段往事時,竟然從來沒有過悔恨,沒有遺憾,也沒有不忍和對自己的譴責,沒有任何掙扎猶豫,只有歡笑,歡笑,還是歡笑。
這豈不是很美好的事嗎?
顧卿張開眼,看著一臉百感交集的方氏,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像看待晚輩那樣的看待她。
但這無所謂,要是能像朋友一樣,也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她在輪椅上抬起頭,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朋友那樣笑容可掬地對著方氏說:“我快死啦,以後信國公府裡,除了李茂,就你地位最高了。我不能繼續時時刻刻讓你警惕,但即使是這樣,你還是要一直做一個好人吶。”
方氏眼睛和鼻子都火辣辣的疼,她哽咽著胡亂的點著頭。
“不管有沒有人盯著媳婦,媳婦以後都會做個好人的。”
就算沒有了婆婆的看顧,也沒有了大嫂日夜神出鬼沒的出現,她也會自己時刻警惕著,不要再讓自己陷入以前那種充滿絕望的黑暗裡去的。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為什麼還要回頭呢?
顧卿看著方氏的表情,知道她明白了自己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欣慰地笑了。
“你現在已經是個好人了。從你開始悔恨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經走向好人的那一邊。我可以放心的走了,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啊。”
方氏悲傷的幾乎站不住身子,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身前,嚎啕大哭起來。
顧卿含著笑,用自己能動的右手撫著她的後背。
哭吧,哭吧,和你那不堪的過去道別。
從今天起,你要努力堅持一輩子做一個好人吶。
你的一生如此長,可怕的只是很短的一小段時間而已。
這筆買賣實在是划算的緊,不是嗎?
七月中旬,顧卿終於起不了身了。
她沒有辦法再一點一點的打理自己的後事,也不能再喜滋滋的數著自己收藏的首飾,和方氏一起愉快的討論“這個給孫燕妮”、“這個給李湄”、“這個給張素衣”之類的話。
邱老太君的病情在一點點惡化,張璇璣、寇麒和張玄接到訊息以後,就入了府,搬到了持雲院的外室裡,片刻都不敢離開。
張玄是和邱老太君有過約定,帶著罌粟花奶和曼陀羅汁隨侍一旁,為她減輕痛苦的。
張璇璣則是被皇帝派來祈福的。邱老太君快要死了,天梁卻沒有一點黯淡的樣子,楚睿聽了張璇璣勘測到的天象,覺得還有希望,張璇璣便自動請命,跟著師弟來邱老太君身邊觀察。
可無論張璇璣怎麼看,這都是一副將死之人的面相,完全沒有迴天的可能。
黑氣瀰漫的比張玄預想的還快,邱老太君能不能活到百日,都已經很難確定了。
七月上旬的時候,李釗的父母也從荊南老家來了。他們是聽到邱老太君已經不行的報信,特意從荊南老家過來送她老人家一程的。
自家兩個兒子在信國公府裡過的這麼好,就連前程都有了著落,李蒙的這位堂兄李榮是把信國公府當做恩人來看的,李釗之母更是感激涕零,時時刻刻在邱老太君身邊伺候著,有時候方氏去管家裡的事情,她就代替方氏處理邱老太君身上一些不適合孫輩打理的私事。
又過了幾天,陪著自家的丈夫在最南邊的崖州任官的李家庶女也趕回了京城。
她是得到“嫡母”病重的訊息後第一時間往回趕的,這是盛夏,等她趕到京城,整個人都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因為路途太遙遠,她沒帶她的兒子回來,即使是如此,也讓信國公府全府上下都十分詫異。
崖州偏僻,回一趟京城太難,她不是李家的骨血,本不必這樣拼命趕回來的。
也多虧了“堂伯母”和這位“姑奶奶”來了信國公府,有女眷和沒女眷是差很多的,她們的回來,讓持雲院裡都輕鬆了許多。
李湄被抱到了顧卿的房裡,日日夜夜的和顧卿住在一起。會這樣做,是因為已經搬進信國公府的張玄說李小妹命格極貴,和邱老太君在一起,或許能稍稍減少一點她的痛苦。
說來也奇怪,在地上會到處亂爬,坐在父母兄長腿上都一刻不會停的李湄,到了顧卿的床上卻老實的很,既沒有像大人想象的那樣會胡亂翻滾壓到已經不能動彈的老太太,也沒有因為不耐煩而大哭大鬧。
等死的日子是很可怕的,顧卿正感覺自己的生命一點點的在往身體外流逝。她的四肢開始僵硬,連舌頭都變得麻木。
如今她大小便都在床上,要靠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