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在外躲躲藏藏大半年,前陣子才打定主意回到生養他的故鄉黃鎮,重新開始。忘記季茵茵那個毫無心腸的女人,曾經喜愛的女人不但利用他的真心真情,更試圖讓他犯下殺人死罪,只為了除掉自己的情敵,好跟隱邑侯白頭到老……他多麼糊塗,竟然將祖祖輩輩看的最重要的打鐵鋪子賣掉,只為了前往阜城那麼繁華的陳池找她,想挽回她的心!
他真是個傻子,她怎麼會拋棄榮華富貴,拋棄——那麼出眾儒雅的隱邑侯,跟他一個沒錢沒勢沒才華的打鐵匠?!就算是同為男人,他見到隱邑侯,也自慚形愧,心中雖然很苦,但還是無法原諒那個女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利用自己也罷,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事,但險些不明不白殺了人,她無動於衷的模樣……這輩子都忘不了。
“這把剪刀我要了,其實啊,幾家打鐵鋪子,你的手藝最好。”胖婦人挑了一把剪刀,放入自己的菜籃子裡,遞給陳水三個銅板。
“孫大嬸,什麼時候我把鋪子買回來,一定給你送份大禮。”陳水憨厚地笑道,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正是晌午,太陽昇的很高,等了半天,才做了頭一筆生意。
“別灰心,是你的,總是你的。”伸手拍了拍陳水的肩膀,胖婦人說的輕描淡寫。黃鎮的人不懂大道理,安慰起來也最為直接。
陳水感激地望了她走遠的身影,將手中的三個銅板捏的緊緊的,自從被侯府的下人打得遍體鱗傷,他無法繼續打鐵,花盡了所有的盤纏。在阜城一邊養傷,一邊過著討飯的日子,如今雖然養好了傷,回到黃鎮,他只能每日在路邊販賣零散的鐵器,賺的微薄利潤,只能讓他頓頓用白饅頭填飽肚子,即便過的這麼辛苦,他卻不願再執迷過去。錯一次,就太足夠了,回頭是岸,千金不換。
他曾經為了一個女人,丟掉了所有。
“阿水,你還在啊,快回去吃飯吧。”午後,又有一個婦人從農田回來,低聲問道,實在不忍。
“我帶了乾糧,趙大媽。今天你兒子要回來鎮上,回來了嗎?”陳水親切熱情地詢問。
“回來了,對了,早上我去碼頭的時候,好像看到季大嬸了——”婦人皺著眉頭,一臉困惑。
陳水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他的身子一震,手邊的鐵器哐噹一聲掉在地上。黃鎮認識那對母女的人,不知道母親到底叫什麼名字,但人人稱呼她為季大嬸,可惜那個婦人每回聽到這一聲稱謂,總要翻臉不認人,更厲聲斥責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明明沒有財力,總看不起黃鎮的普通百姓。
“或許是看錯了,那個女人比季大嬸瘦很多,身上的粗布衣裳跟我穿的差不多,我沒敢喊她。”婦人嘆了口氣。雖然展綾羅姿態高傲,並不平易近人,但黃鎮的人從不記仇。
陳水寥寥一笑,心中一片冷意,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回到黃鎮?自己女兒都要成為侯爺夫人了,她只會坐享清福。
黃昏時分,他收了剩餘的鐵器,走回自己的小平房,過去跟她們母女走的很近,只因兩家的平房靠的最近,遙遙相望,還能看到對方家中的燭光。
可惜他再怎麼殷勤,再怎麼熱心,母女心中要的,也不是這些不值一文的東西。
他匆匆咬了一口冷掉的饅頭,大口灌下一整壺熱湯,吹熄桌上的蠟燭,無力地躺倒在木床上。
深夜。
一個疲倦而瘦弱的身影,在鄉間小路上行走,走幾步停一停,環顧四周,實在沒有行人經過,才趕回了一座偏遠的平房。
她們一走就是兩年了,這座平房雖然很狹窄,茅草屋頂長出野草來,屋子的窗戶紙都破了,木門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但即便如此,也比風餐露宿強不少。
關上了門,從屋裡翻找出一段蠟燭,重重嘆了口氣,點燃了,她木然地坐在木椅子上,燭光閃耀,照亮了婦人的面孔。
她神色憔悴至極,眼下青黑,臉色蠟黃,唇乾裂而粗糙,跟過去注重華衣美飾的展綾羅,判若兩人。
誰會相信在她身上發生的那些可怕的事呢?!
侯府的老夫人給了她一筆豐厚的銀兩,算作她回老家的盤纏,她坐了回江北的船,在船上不經意漏了富,竟然被人在夜晚沉睡的時候偷盜了包裹,她氣恨不過,在第一個停靠的碼頭上攔住要下船的人,偏偏下船的有十來個人,他們義憤填膺,回家心切,一聽到展綾羅指著他們劈頭蓋臉地咒罵他們為小偷,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把推開她,還對她動了手,要不是一旁有人攔著,她興許都無法重現坐上回黃鎮的船。下船的人走了,她清楚無法找回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