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這麼早。”韶靈見是他,眼底雖然閃過一分錯愕不及,但還是笑著招呼。
一分及其細微的生疏,梗在他們中間,像是有人赤足走上平滑的道路,卻踩上一顆細小的沙礫。
他狐疑地打量著她的臉,她的臉上有笑,但笑容不達眼底。
“你們還沒吃早飯,先去吧。”韶靈見慕容燁的眼神微變,便支開了三月跟連翹。
“爺也沒吃呢,我們一起用。”慕容燁笑著坐在桌旁,迎著她的視線,說的平靜溫和。
“我方才已經用過了,我不是讓人把早膳送去的嗎?七爺怎麼沒看到?”韶靈微微一笑,卻有些尷尬。
慕容燁因為常年練武的關係,看似慵懶散漫,實則很有自制力,他何時起身,她早就摸得清楚了。
“七爺若現在回去,那些早膳也早就冷了。隔壁屋子生了個小暖爐,吃的東西雖沒幾樣,但還是能給七爺做碗麵的。”韶靈起身,連披風都不拿,就往隔壁走去,慕容燁跟在她身後,看她煮水下面。
他方才的不安和擔心,一瞬煙消雲散,她依舊跟平日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我聽幾個手下在唸叨你對待病患太兇悍,滿腹抱怨……眾人都說你性情冷靜,就沒幾個知道你被惹惱了,就是活脫脫一隻母老虎。”他故態復萌,倚著牆,眉目之間一派瀟灑,笑著打趣。
“以前總說我不是女人,如今我成了禽獸了?”韶靈不怒反笑,彎腰垂首,磕了一顆雞蛋進去,滾水將雞蛋翻滾著,白乎乎的蛋花,捲起了淡淡的香氣。
“一山容不得二虎,唯有一公一母。佔山為王,我們天生一對。”慕容燁唇畔的笑意更深,她雖廚藝不精,但哪怕只是下一碗麵,都讓他覺得秀色可餐。
“你願意當禽獸就好,反正我不樂意。”撒了一把青翠蔥花,韶靈將香噴噴的面端到桌上,瞪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這樣的她,才有生氣,慕容燁總算不再多疑,圈住她的手腕,淡色的唇微微上揚,那雙善於蠱惑人心的邪魅眼瞳,鎖定了她的臉。他卻只是笑,並不開口。
“今日還要出去嗎?”正是每一日都被他這麼凝視著,她無法忽略他對自己的心意。韶靈心中掠過一層惶惶不安,她抬起眉眼,輕輕地問。
“要出去,不過不會像前幾天那樣晚歸。我們都好多天沒一起吃頓飯了,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要成獨守空閨的小怨婦。”慕容燁捏了捏她的面頰,一如她還是十來歲的少女,聽上去是取笑,但語氣卻寵溺的很。
韶靈垂眸一笑,他們雖然不曾結為夫妻,但不過少了個名分罷了,這世上許多新婚夫婦,也不見得他們這般和睦親密。
“風寒徹底好了嗎?怎麼還是有些無精打采的。”慕容燁笑著問。“不像是老虎,倒像是隻貓。”
“要這麼點小毛病都治不了,我還怎麼當大夫?早好了。”韶靈朝著他眨了眨眼,大言不慚。
她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吃了這碗麵,才起身將他送到了院子口,哪怕昨夜睡得並不踏實,但她還是想試著去相信一個人。
這是她的弱點。
但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好,她不想孤身奮戰,一定要忍耐著走完這一條路。
黃昏時分。
雲門外。
慕容燁騎在白色駿馬上,絕塵而來,紫色華服飄逸精美,黑色披風肅殺冷沉,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卻在他的身上毫不違和。正如他的性情,亦正亦邪。
他早上答應過韶靈要早些回來,接連幾個晚上都到了二更天才回到屋內,她早就睡下了。今日趕在太陽落山前回了雲門,只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
“七爺,您回來了。”慕容燁躍下馬背,匆匆走入其中,見馬伯候在門旁,來不及聽完他的話,將馬鞭往他手裡一塞,下顎一點,算是回應。
“我有話要對您說。”馬伯看著慕容燁倉促的身影,不溫不火地說。
慕容燁蹙眉轉身,在馬伯的嗓音中聽出幾分其他的含義,他靜默不語,等著馬伯先開口。
馬伯波瀾不興,臉上沒有任何喜怒,皺紋愈發深刻,宛若一張蒼老的紙張。“昨晚,玉痕小姐來過了,七爺不在,我讓韶靈去接待她。如今她成了遺孀,帶子回顧家堡生活,我擅作主張給了她一筆盤纏。我想,七爺在的話,也會這麼做的。”
慕容燁的目光驟然發冷,刮過馬伯的身影,他的唇角莫名牽動,卻並非是平日裡的笑,俊美無雙的面容,此刻卻是陰沉而冷厲,很是可怕。
他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