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禮一過,即刻登車而去。
晨曦中,矮小緊窄的馬車漸行漸遠,愈遠愈小,直至消失不見。
四月廿,陰雨,悶躁的天將一城的花香都給壓住,池裡的魚不時躍著,發出單調的擊水聲。
孫府正北的後院也如這陰雨天般,靜極卻壓抑悶躁。整屋的人都集在院裡,就是柔姬亦命丫鬟抱著小小的荻兒默立在於寫雲一側。大房的孫驥更是煩躁地來來回回走著,不時往正屋裡瞧上幾眼,嘆幾聲。然而這一群人中卻獨獨少了駱垂綺與孫菁。
就在眾人都快等得不耐煩時,正屋的簾子打起,臉上略顯陰沉的御醫裘一翁走了出來。跨出門,他朝集在院子裡的百來口人掠了眼,才道:“老太太有幾句話要交代,大家都順著老人家的意思吧!”說罷,便往府外走了。
此話一落,眾人都是微微一怔,隨後便各有心機。老太太這身子大約是拖不了幾天了,那麼這家到底傳給誰?沒有老太太的準信兒,可誰都動不得,誰動都壓不了眾。
想起那掌家的匣子,就不免想到讓出那匣子的三房的媳婦駱垂綺,眾人互覷一眼,心底便都有些不自在起來。於寫雲才想開口說什麼,正屋的簾子忽又打起,立時使得眾人急著趨前。
那丫鬟穩重地走到於寫雲身前,輕輕一福,“三夫人,太夫人想見航少夫人。”
“啊?”於寫雲一愣,隨即笑道,“呵呵,原來是見我家的媳婦啊,來!”她馬上朝柔姬招了招手,“柔姬,老太太叫你呢!”
柔姬上前兩步,正想答應,那丫鬟又福了福,“三夫人,太夫人想見的是駱夫人!”
“她?”於寫雲皺眉,一時也顧不得柔姬面上的尷尬,只追問道,“那老太太身子怎麼樣了?要不,先讓我們進去瞧瞧?”
“對呀對呀!先讓我們給奶奶問個安嘛!”安纓立時也搭了句腔。
“回三夫人,太夫人說了,趁著她精神好,先吩咐駱夫人點事兒,再傳喚大家。”丫鬟微笑著拿眼看於寫雲。
於寫雲見如此說,也只得吩咐錦兒,“那你快去把人叫來!真是的!老太太身子不舒坦,也不見她來請個安問個好的!真是沒規矩!”
“是。”錦兒不敢多說,即刻下去。才不過轉出一角院門,錦兒便驚道:“咦?少,少夫人?”
眾人隨著聲音望去,只見庭院的月洞門處,駱垂綺早一身湖青色的夷絹春衫,輕柔飄逸,色彩流澹,遠遠看去便如一道濛濛湖光,濃淺迴轉,瞧著似一墨煙色籠於人身,極是脫俗。
駱垂綺側首迎著眾人一望,便牽著菁兒穩穩走了進來,“爹,娘,各位叔伯,垂綺請眾位安好!”她盈盈一禮,淺淺柔柔的嗓音便流淌過每個人的心窩,軟軟地平過一陣躁意。一時間使得眾人的心口都莫名地一靜,一腔原本該拿來作勢的火氣便似抽了釜底的薪。
“菁兒給爺爺、奶奶、大叔公、二叔公、四叔公請安!”小菁兒有些拗口地操著不甚清晰的稚語嫩言在地上有板有眼地磕頭,一時抬頭看到了另一些人,便又搔搔小腦袋,有點懊惱地叫道:“哦,還有大嬸孃、二嬸孃、三嬸孃……我忘記了……”他扁扁小嘴,整張臉便皺在了一起,非常惹人憐愛。
一時眾人都被逗笑了,就是於寫雲看到這麼個可人的孫子也不由心花怒放,連忙趕過去抱了起來,“哎呀!小傢伙!能請安了哦!呵呵!像航兒,就是聰明!呵呵,唔,來,奶奶親親……”
孫騏瞧著了可愛,噙著笑臉,也想上前抱抱長孫,但在轉眼間瞧見一旁面容冷淡的柔姬,便硬生生地壓住了笑臉,那跨出去的一腳便又頓下。
駱垂綺瞧得分明,只是微勾唇角,“垂綺聽聞奶奶身子不甚爽快,已久候院外,適才聽裘御醫之說,心中甚為不安,一時便多問了幾聲,未至庭前侍候,請娘見諒。”
於寫雲淡淡地瞟她一眼,心中並不痛快,卻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嗯”了聲便作罷。
一旁久候的丫鬟見狀立時上前道:“少夫人,太夫人請您進去說話。”
“是。”駱垂綺朝於寫雲微一欠身,便隨著丫鬟進入內庭,再不多看一眼各房冷淡犯忌的神情,以及柔姬嫉恨的眼神。
駱垂綺一進屋,細緻的黛眉便緊了起來。裘一翁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大概就在這兩天了。這個孫府的老太太呵,也就只有她,才會對自己付出些真心的關懷與疼惜,如今,連她都要走了。為什麼她的親人,總在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拋下?
她輕輕走到床榻邊,手伸出,卻有些微顫,“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