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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唱得順口,聽得入韻,但柔姬琢磨了一陣,卻始終無解,不由問了春陽一聲:“春陽,你聽這童謠唱的是什麼意思?”
春陽臉色微白,繼而勉強答道:“孩子恁大一點,不過是撿東撿西地哼著,哪能有什麼意思!小姐想多了!”
“可是……”柔姬還想再問,馬車卻已停了,春陽趕忙挑起簾子道:“小姐,到了!”
柔姬當下也轉了心思,下得車來,只瞧見車後一群孩子捂著嘴,一溜煙跑了,邊跑還邊唱著剛那首歌謠,柔姬也再沒心思理,只急著自己爹爹的事,徑入相府。
才不過月餘,柔姬便明顯感覺出些不同來,這相府大院,別樣的多了些以往不曾有過的傷感及冷清,恍恍然,令人不安。
花依舊是三月裡的花,樹依舊是三月裡的樹,幼時與現在,不過是樹杆子粗了些,不過是葉子密了些,那邊的鞦韆架還在,這邊的數魚石還在,那麼,是什麼不一樣了呢?
柔姬邊走邊皺著眉分神想著,然而這一切思緒俱在見著母親手中正整理著的包裹時拋卻。她眼尖地望見包裹中有幾件母親平日穿戴的衣衫,不禁搶上前:“爹!娘!不是說外調麼?娘怎麼您也要走?”
相夫人一見著她就想流淚,在覺著丈夫扯著她的後襦,她才強自忍住,輕輕替女兒攏好發,扶正了髻,“自己也都是當孃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慌張!荻兒近來還好吧?”
柔姬望著母親的笑,心裡覺得酸酸楚楚的,像要哭出來似的,“好!他打小身子骨好!只是不愛說話,沉默慣了,也就隨他了。”
“哎,這孩子就是乖巧得令人心疼!太過聰明,但三歲看到老哇,這孩子將來只怕有什麼苦處全往心裡藏,你這孃親可得細心著些!”
“嗯。”柔姬拭了拭淚痕,點頭應下,“娘,爹,怎麼忽然就派你去做監察御史呢?您年紀也大了,娘身子又不好,要不這樣,我去跟永航說,讓他……”
柔姬還沒說完,就叫相夫人截了去:“你還提那個孫永航,還不都是因為……”
相淵立時將妻子往身後一拉,賠笑著對女兒道:“永航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他去辦呢!左右不過去些日子,你娘正好是想去外面看看,就跟著我過去了……柔姬啊!你也長這麼大了,爹爹有些話,想跟你說啊!”相淵忍不住撫了撫女兒的鬢髮,那神色雖在笑著,然眼神卻透出訴不盡的酸楚來,“孩子,你打小是爹孃捧在手心裡嬌養著長大的,心不壞,就是脾性兒多少倔氣些,這爹孃一走哇,可就你一人了,荻兒還小,你,你可要……”相淵忍不住抿住了唇,沉了沉氣,才繼續道,“你嫁去了孫家,已是人家的媳婦,這人世複雜啊,你可要記得一個忍字,凡事想得開些,別去計較,啊?”
柔姬早已泣不成聲,只是一陣抽噎著點頭。
“唉,養女兒這般大,卻還是小性兒。可真讓你去別家成長,爹爹實在有些心疼!”相淵話到後來,也實在忍不住,只將女兒一把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好好過日子,好好守著荻兒過日子,啊?……別記掛你爹孃,咱們沒事!沒事……”
“爹……”
一時,這一家三口俱抱成一團涕泣不已。
晚間,相淵在屋裡踱著步子一圈圈地繞著屋子走,當燭蠟熔至小半截的時候,他終於站定了身子,朝著闃暗的窗外怔怔出了會兒神,便揚聲叫喚下人:“來人!備車!我要去趟政務房!”
一旁打點著行裝的妻子瞅著他,不解地問:“這麼晚了,去政務房幹什麼?落了東西麼?”
相淵看她一眼,抿著唇,直到下人進屋回說已備下車馬,才開口吐了一句:“去求求人家高抬貴手。”
一連一月,孫永航一直待在政務房裡,抗匈政策可以說幾乎全是他在負責監督,由馬匹求購至戶部糧草軍餉,再至府兵制的施行狀況,同時還兼邊防防務,以及信王一案所牽涉的一干官員的妥善處置派任,儼然身領尚書令一職。
是晚,孫永航亦是忙得無法再回府去休息,一封關於府兵制施行擇要的奏本正在一豆燈火下漸漸成文。
當相淵跨入屋內時,正瞧見孫永航熬夜寫著奏摺。一時間相淵不禁重新審視這個女婿:孫永航,年紀輕輕便才華橫溢,在大家族裡歷練出來的幹練,或許經歷平定叛亂一役,孫老爺子病逝一事,或許還得加上自己的這一段逼嫁,眼前的孫永航已由年少的意氣風發被磨礪出藏而不露的鋒刃,那是一柄太過斂藏的精鋼寶劍!
相淵低垂了眉目,想了一陣,才抬起頭來,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