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讓我受益無窮的好身體,以及精湛的軍事技能 ,讓我做一個優秀的美國警察綽綽有餘。用在中國軍隊裡練就的技能保護美國治安 ?這可不是我的荒誕。
有人頂了我的大學名額
營房裡有一排簡陋的體操器械,原本鮮豔的油漆已經斑駁,其中也浸泡著我的汗水 ,每日凌晨即起,直到太陽西下,多少個日子我都和戰友們摸爬滾打在訓練場上,我也在夜晚來到操場,就著昏暗的燈光背誦大會發言稿 ,那鏗鏘的詞句讓心頭莫名鼓起陣陣激情 。那是單純的年代,精力無窮的年代 ,渴望沐浴理想光輝的年代 。
有一天,他告訴我,軍裡有一個保送工農兵上大學的名額 ,那年頭上大學不是考的,而是靠單位保送。軍政治部已經做出決定 ,派我去 !我成了萬里挑一的幸運兒。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 ,當年沒人敢公開這麼說,但那種揮斥方遒,指揮若定的感覺,多少次都曾經進入我夢中 ,我沒有後臺 ,也沒什麼門路 ,就是憑著自己的真本事,相信棟樑之才不會只被當作一根釘。
第二天 ,我打起揹包,搭上團部的大卡車就往軍部去了,望著簡陋的公路邊綠得猖狂的熱帶叢林 ,我一路默默地向自己的戰士生涯告別 。軍部我一點都不陌生,那廣闊的操場是我的舞臺,我在這裡做過戰術表演,參加過軍體五項全能比賽,也上臺講過學毛選心,面對幾千聽眾把發言稿背得慷慨激昂 。誰知一等就是半個月 ,每天除了和衛兵們聊天幾句之外,幾乎無事可做,什麼時候動身到學校去呢?我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半個月後,終於有人找我談話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決定派你到教導隊去。” 我絲毫沒猶疑地服從了命令,“更重要的任務”交給我,這種光榮讓我根本想不起不能上大學的遺憾 ,教導隊是培訓軍官的地方,這對一個普通士兵來說可是莫大的榮譽。
但很快 ,真相就傳到了我耳朵裡:原來是一個師長的女兒頂了我的大學名額!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凝視營房窗 ,當時軍部大院裡還沒有那麼多燈 ,黑暗讓我看不透,想不明白。在那之前 ,我像所有在那個年代長大的年輕人一樣,虔誠地相信集體,服從上級,然而親身經歷卻讓我的信仰發生了不可挽回的動。
半年之後,我在師長的家裡見到了他的千金,那個頂了我的名額上大學的幸運女孩 。她個子高高的 ,直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文明的標誌 —— 眼鏡。一頭短髮,酷似當年紅遍全國的京劇《杜鵑山》裡的女主角柯湘。師長是三八年參加革命的老幹部 ,最愛和下級打成一片 ,那天師長邀請我們幾個大比武的尖子到他家做客,還驕傲地把他的帥府千金介紹給我們這幾個小周郎。他和他的女兒至今也不知道 ,我的將軍夢就這樣毀在他們父女手裡。
等《我在美國當警察》成了暢銷書,我這個作者也受到來自各方面的質問 :祖國人民把你培養成材,為什麼去給美國人賣命?這些在無菌環境里長大的青年人如何能理解我報國無門的痛苦。林沖放著八十萬禁軍教頭不當,幹嘛上梁山去做草寇?那出戏為什麼叫《逼上梁山》呢?
回到天津,我在一個電機廠當了團委書記。1977年,傳來訊息說,要恢復高考了。我聽後半信半疑,這年頭能人還有出頭之日嗎?不過,我還是當天就坐長途汽車跑到弟弟插隊的村裡,告訴他這個好訊息,恢復高考改變了一代人的人生。
弟弟考取了外語學院的頭名狀元,看來這是玩真的了。我也開始複習,悶熱的夏天,別說空調,連電扇都沒有,蚊子多得咬死人,我在身上塗滿避蚊油,躲在唐山大地震後自己搭的臨建棚裡,一頁頁地苦讀扔了好多年的舊課本。
我報了法律系,那是一種隱秘的正義感和權力慾結合的產物:我要成為掌握法律的人,匡扶正義,讓所有的人都在法律的框架下服從秩序。我考上了!但專業卻被換成了師範大學的政治系。報考大學時必須接受一個條件,“服從分配”。
跟當年離開部隊時造成的震驚一樣,我又做出一個令很多人不可思議的決定:大學不上了!
至今我還保留著那張“歡送石子堅同志上大學”的照片,照片上的同事個個都很年輕,雖然穿得非常樸素甚至寒酸,但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如今再也找不到的質樸與純真。他們都是由衷地為我高興,但沒有人理解我這異乎尋常的選擇,有大學幹嗎不上呢?
二十年後,我在華盛頓竟然又見到了當年一起考上大學的兩位同事。那是一個紀念恢復高考二十週年的聚會,酒店大堂裡高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