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
有淡淡的風,天空還有一輪濛濛月暈。
倒是一個悽迷的夜晚。
林少巍然不動,耐心的等。
終於,生在樹上的那片葉子飄下來了,一落地,就問了林少一句話。
“林少,你是不是下雨天從不帶傘?”
“嗯?”
“因為你腦袋進水了。”花鳶道。
“呵……”林少會意,笑起來,燈籠暖暖的火光映照下,盡見他唇紅齒白,俊眉星目,這個一向倔傲的少年,此刻神色竟是少有的溫柔。
他笑,花鳶卻沒笑。
她曾許諾,三天之內一定取他的性命,今天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的袖子裡有小劍,荷包裡有麒麟流光趾,我跟了你兩天,為的就是不讓你活過第三天,可你居然還在這院子裡點燈玩,你說,你是腦袋進水了,還是壓根不相信我會殺你?”
林少收斂住了笑容,嘆道:“你並不需要跟著我,我說過會在這裡等你索命,便不會食言。”
那一日他逃走,並非是怕死,而是要趕著去鳳棲城給陳氏拜壽。
陳氏本是林少母親的乳母,卻不比尋常下人,在林少父母亡故之後,便是她將他一手帶大,雖名為主僕,但林少尊她如至親,她也視林少如親孫,直到前幾年,才告老還鄉,回了鳳棲城。
去年時,林少曾去探望,說過今年要陪她過五十歲的大壽,因此記在心裡,這次離家出走也不忘了這事,本就是要去的,遇見花鳶相反是意料之外了。
“而且,我也不懷疑你要殺我的決心,因為我已經猜出了其中的真正原因。”
“哦?”花鳶挑眉。
“你說不為名節,卻定要殺我,必然有更重要的原因……你且告訴我,你究竟練的什麼武功?”林少問。
花鳶聞言,面色微變。
林少徒然感到一陣寒意,但是,卻沒有風。
是殺氣,花鳶袖內的小劍已經滑到了她手上。
林少瞥見了,知道定是猜對了。
那日她以詭異的手段把四凶寇變成乾屍,事後又要殺他,卻在見人來時,連殺他都顧不得,忙著去毀屍滅跡,這一切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她很不願意讓人看到屍體。
屍體,是證據,直接與她一身武功有聯絡。
那種武功,他也親眼見了,如此可怕,必然是邪功,所以她才要毀屍滅跡,殺他滅口。
“你不說也罷,如此歹毒的武功,必然有許多禁忌,牽連甚多,甚至與性命攸關……是不是?”林少試探的道。
花鳶這次說話了,她冷冷的說:“還望你多體諒。”
體諒?怎麼體諒?當然是用命來體諒。
這話便等於是預設了他的推測。
“那你一直要殺我,究竟是你想殺我,還是不得不殺?”
“你認為呢?”花鳶反問。
林少其實老早就察覺到了花鳶在跟著他,但是她一直沒有動手,可見她的殺意並不強,所以他猜測,也許她另有苦衷,不得不殺。
“那麼,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假如我沒死,你會如何嗎?”林少道。
在他心裡,花鳶已然是邪魔歪道,如果說,她的門派真有所禁忌,而這個禁忌令她不得不殺他滅口,那如果她失手了或者放過了他,那麼她會不會有事?比如她那個師兄,極可能和她懷有一樣邪功的沈青愁,又會不會有對她不利的舉動?
她,可會有危險?
“若你不死……”花鳶答道:“也許日後死得就是我,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所以,請你先死。”
請你先死,好個“請”字,那麼……
他只有卻之不恭了。
雖然理解不同,但他已然拿定了主意,既然她要他死,而他為了她而死,死的甘心,死的愜意,何樂不為。
“原來如此。”他撥出一口長氣,目光凝在她臉上,那一雙眼眸中,全然沒有半點怨恨,卻有一腔從未言表的深情,他緩緩道:“那好,你動手吧。”
花鳶望著這樣的林少,覺得他神色未免太過古怪,卻還是抬起手,小劍指著他的心臟。
此時,林少已能預見將要發生什麼,他將頭側了過去,也許是內心還有不捨,或者是不甘,趁著她的劍還未刺…入,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方才我從廟會過時,見了許多燈籠,都很漂亮,那老闆見我多看了幾眼,便叫我買回去送給心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