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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假山之間,蒼石猙獰,乍一看像妖魔怪獸,爭舞著稜角,膽小的夜裡行過,只怕要給嚇唬住了,真不知大好的園子,為何擺上這等石頭,辟邪麼?他不解;
再踏步小橋,緩緩而行,但見兩旁雕欄之上,分別立著八朵白玉蓮花,或半開,或掩色,或綻開,或怒放,每一株的蓮心,都是一顆嬰兒拳頭般大的夜明珠。
可以想象,若是夜晚,這八朵蓮花,花心透過蓮花的薄薄的花瓣發散出淡藍色的螢光,將是多麼神奇的美色。
然後穿過長廊,廊下的魚兒露出嘴來,在水面上吐了一個圈,生出漣漪,漸漸括開——彷彿間見那魚兒頭頂金冠,嘴是銀唇,扭身入水之際,銀鱗上泛出五霞之色。
“這是崑崙山的彩聖福魚,傳說是聚福的,獨那兒有,依我看,也沒啥了不起的。”
朱小指不以為意的說。
沈青愁這才想起,過去也曾聽堂子裡的說書寫生漫談過,崑崙山離天最近的地方,有清水石潭,其中有金冠銀鱗泛五彩的魚,因沾了仙氣,最能聚福擋災,人稱彩聖福魚,只是此物天養,只吃崑崙水源的一種銀魚,旁的不吃,而那種銀魚又非要崑崙水不能養活,因而彩聖福魚只能朝拜,不能飼養家中。
“它吃什麼?”他不免問。
“小銀魚呀。”朱小指嘟嘟嘴,道:“弄這種飼料最是麻煩了,從崑崙山那邊不斷送來,尤其是這彩魚只吃活的不吃死的,若送一斤,到了也只剩下不足半斤,若非是聖人親賜,義父才懶得管它們呢。”
是懶得管,不是管不了,也只是給皇帝面子,不是對皇恩浩蕩感恩戴德,朱小指言辭總帶了一種不知為何的高傲,而他想到的卻是從千里之外的崑崙山運送的花費巨大,但也沒問。
“既然是聖人所賜,花費自然是從宮中走,宮中還有一些,只是每每分運一些過來罷了。”朱小指仿若猜到他心中所想,望著水面上幾道魚影,嘆氣道:“可你知道嗎,我義父並不喜愛它們。”
“哦?”他明白,她話語未盡,是想他繼續問下去,而他也想要知道這個相爺是怎樣的人,所以便順著問:“為何?”
朱小指看了沈青愁一眼,道:“因為糟踐,它們一日的飼料,可供一戶平常的五口之家一年用度不止,這等嬌物,並不能入他的眼。”
沈青愁著實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照他所見來看,那位相爺,應該不會是心疼這些的人。
“我知道你怎麼想,進門以來,沿途的花草樹木,都屬珍稀,一磚一瓦,必屬精貴,比如那走過的那一行樹蔭,便是南蠻敬奉的藏香樹,其香有醒腦之功效;飛過的燕雀禽鳥,是各地蒐羅的珍貴品種;還有那假山,古怪嶙峋,鏗鏘稜角,風骨極佳,也是從東海遙運過來,歷經歲月變遷,沾著海水沉澱,方才你只是從外頭經過,改日我帶你走進去,在裡頭閉眼聆聽,隱約還能聽到海水拍打岩石的聲音呢。”朱小指笑道,也不知說的是真的還是唬人的。
“……以及橋上的白玉蓮花,夜明珠心,還有這長廊頂上,當今畫壇奇才李懵然親畫的福地朝陽圖……我知道,但凡是見了這些的人,無不以為我義父個性驕橫淫奢的不得了。”
其實沈青愁倒沒有那麼多見識,只是覺得這裡的東西與別處不同,罕見少有,現在聽朱小指說來,才知道原來短短几步路,一木一石皆有來歷。
“但並不是這樣,義父不能以常人度之,只不是位置太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有些事不得不為。”
這話有些古怪,難道奢華的事兒,還有人逼他做不成?
朱小指又笑:“你哪裡知道,朝廷也有朝廷的規矩,他能有今天,可不是一人打拼出來的,也不是守著清規戒律就能守出來的,人在小時候,總是聽父母常說,做人要誠懇老實,要做一個好人,可往往長大之後就會發現,要做一個活得長久的好人,其實要比做一個壞人更難,至少要更聰明,當官也一樣,做一個活得長久的好官,要比許多壞官更壞才行。”
“那麼照你說來,相爺究竟是好官,還是壞官?”沈青愁淡淡的問。
朱小指撇嘴一笑,可不敢隨便定相爺的是非,於是道:“義父是有駕馭才能的人,好官他能用,壞官也能駕馭,不管外頭怎麼說他,義父總心若磐石,巍然不動,他只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心懷天下,卻令人感傷的男人罷了。”
“令人感傷?”沈青愁奇了,朝中之事,雖在江湖,也略有耳聞,大多是言及皇帝儒弱,不重國事,親小人遠賢臣,權相坐大,排除異己,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