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虛弱到連扭頭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他動了動唇,艱難道:“阿妍,別哭了。生死有命…能撐到現在…多謝你…”
——“五哥…”程渲大哭著喊出聲,“五哥。”
——“五哥…?”穆陵喃喃自語,“修兒…五哥一定是太想你,修兒…你在哪裡…五哥死前能再見你一遍,死也甘願。”
“五哥…”程渲再難抑制的奔向穆陵身邊,膝蓋一軟倚跪在地,捂住了穆陵冰冷的手,“五哥!”
穆陵身子抖動著,他不敢睜眼,生怕這是老天給他的最後一場夢,夢一醒來,就再也回不去了。
——“修兒…”穆陵黑唇哆嗦著,“不,不,你是程渲,修兒已經化名程渲,她日日都在我身邊,我卻沒有認出…”
“五哥,我是修兒,我是修兒。”程渲按住穆陵不住聳動的肩,俯首望著他憔悴無色的臉,“五哥,你看著我,我是修兒。”
滾熱的淚珠滴落在穆陵的臉上,順著滑落進他乾燥的唇角,滲入他的口中。穆陵驟然驚覺,雙目睜開直直看著大哭的程渲,一眨不眨。
——“程渲…”穆陵伸手攥住了程渲的衣襟,白骨崢崢,“程渲,就是…我的修兒麼?”
“是修兒,我就是修兒。”程渲握住穆陵的手,不住的點著頭,“五哥,我就是修兒。”
穆陵深望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他緩緩鬆開程渲的衣襟,拼著力氣觸向程渲掛滿淚的臉,指尖蘸上鹹溼,穆陵的嘴角溢位一絲寬慰滿足的微笑,“程渲就是我的修兒…她從沒離開過五哥,從來沒有…修兒,你終於又回到五哥身邊了。”
穆陵咬緊牙關,支撐著直起虛弱的身體,他的深目裡只看得見程渲,他害怕自己會忽然死去,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他再不願意讓眼前的這個女子離開自己的視線,能多看片刻,也是好的。
莫牙斜斜倚著搖晃的木門,黝黑的眼睛注視著泣不成聲的程渲,還有…奄奄一息看著就要死去的穆陵。如果沒有自己在,那眼前這一切就是一場死別。穆陵的內傷很重,要不是靠著海女拿命去換的烏賊肉撐著,恐怕早就一命嗚呼。
這樣的傷勢,世間大半的大夫都會說沒得治。可誰讓自己是莫牙,得刺墨神醫真傳的莫牙。莫牙的臉上沒有穆陵就要死去的哀傷,他有把握,穆陵不會死,莫牙也絕不會讓穆陵這樣悲慘的死去。
穆陵捧起程渲的臉,透過那雙晶亮美麗的眼睛,穆陵恍惚看見許多——他看見多年前岳陽城外,捂嘴笑話自己的異鄉少女;他看見穿白衣的修兒靠著摘星樓雕花的圓柱,把手心遞到自己身前,感受著自己畫出的每一個星座,嘴角揚著笑;他看見岳陽集口擺著千金的高臺下,一個面生的白衣女子悄悄轉身,搭著另一個陌生男子的肩膀,幽然遠去…
——“你,真的…”穆陵低喘發聲,“是我的修兒嗎…程渲?”
程渲拼了命的點著頭,哭著道:“五哥說過,要做修兒這一生的引路人,你是不記得了麼?”
穆陵蒼聲大笑,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哭的渾身發抖的程渲,泛著烏青色的眼睛溢位大顆大顆的男兒淚水,“蒼天指引,讓我臨死前還能看見你。五哥能見你最後一面,死也無憾了。”
這一幕實在太感人,小心眼的莫牙都沒了醋意,他退後著步子想給裡面兩人騰出地方,忽的撞上身後端著烏賊肉的那個海女。
海女被人踩了腳,咿呀叫著像是要追打莫牙,莫牙豎起食指示意她小聲些,扭頭指了指屋裡抱頭痛哭的倆人,低聲道:“出去,出去再說。”
海女眨巴著大眼偷瞄著裡屋,見垂死了幾天的穆陵忽的跟迴光返照一樣,居然都坐了起身,更是抱著個白衣女子死死不放,海女咬唇疑道:“你們是…哪裡跟來的?”
莫牙扯開探頭探腦的海女,順帶著把木門掩上,“我們是裡頭那人的…親戚!裡頭那哭不停的女人…是…是你救下那人的…妹子,沒聽她喊五哥麼?五哥!”
——“五哥呀?”海女頓悟道,“原來他昏昏沉沉喊了幾天的人名,是他妹子吶…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要不是看這海女挺義氣,莫牙真想揮舞著拳頭教訓她幾下。莫牙跺了下腳,賭氣似的坐在了院子裡,扭頭瞥了眼自己掩上的木門,生著自己的悶氣。
裡屋
程渲止住哭,拾起衣袖擦去穆陵臉上渾濁的淚,又小心翼翼的撫過他的左臉的刀口,才一張嘴又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穆陵按住程渲的手,虛弱笑道:“刀口雖然深,但我已經不覺得疼了。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