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人間一絕。但比容貌更絕的是她的歌舞;比歌舞還絕的,是她萬千風情。
啊?我也驚歎,忙丟擲第二個問題:媚兒姑娘的確是來自青樓麼?趙嬤嬤道:是。她進宮前,原是江南第一名妓。
我心提到嗓子眼,問道:那麼,她又因何自盡?趙嬤嬤搖頭,閉口不言。我也不再多問,對她一笑道:嬤嬤,從此咱們兩不相欠。
我日日與文澤見面。仍常講書中“故事”,助其處理政務。
文澤某次笑言:可惜你是名女子。若生作男兒身,朕豈非多一得力謀士?我見他心情好,也笑:若荷煙身作男子,那奴婢豈非被稱作小煙子公公?
小胭脂?文澤問。
我看見他臉色微變。
回皇上,我忙笑著說:奴婢說的不是胭脂,是煙子。煙子公公。
文澤恍然失笑。他笑道:胭脂就胭脂罷。淡淡胭脂淡淡酒——以後只有朕與你二人之時,朕便稱你胭脂罷。
我一直不解他心。顯然,他並未忘記浣月山莊中,我與他所言;顯然,他待我不錯,常與我言笑晏晏;而且當日,深情一吻……但,他為何事後又隻字不提?
果然聖意難測。
賭期越來越近。德仁太后一向言出如山,柳荷煙將永世不得見龍文澤。但又有何法?苦苦哀求?撒嬌裝痴?如此獲勝,既非我風格,亦無光彩。輸給太后,贏得一月與文澤朝夕相處,終究划算——我痴心不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限幸福。
這日,良妃生辰。文澤早早離開御書房,為愛妃赴夜宴。
正我專心抄錄《三十六計》之“上屋抽梯”時,有小太監過來,說良妃親點我名,命前去錦繡宮為其祝壽。錦繡宮內有良妃喜愛的寬闊富麗與金碧輝煌。其院中種滿花草,雖已是秋日,仍有不敗鮮花盛開。近一年,良妃命人多種石榴樹其中,取其“多籽”之意,盼望早日為文澤育得龍子。我提羊角宮燈夜行於排排石榴樹下,只覺香風陣陣,冷洌怡人。
突有異香入鼻中,似花非花,似木非木,平生從未聞過。我駐足停下,深吸口氣。一旁引路的小太監見狀面有得色,他說:這是良主子孃家從天竺國找來的名貴花種碧水朝霞。盛夏花開時,朵朵大如小碗。有紅白紫三色,燦若雲霞……除此宮中,他處均無。
我點頭一笑,繼續前行。
我看見良妃堆金砌玉的屋中,早已濟濟坐滿一堂。立在牆角的黃金花薰之中有異香索繞其間。那香味十分奇特,聞之通體舒泰。好香,我滿心歡喜。若非是在良妃宮中,我真想多加停留,好好聞一回這種人間奇香。
皇后與良妃兩件紅衣,正一左一右坐於文澤身側。皇后身著大紅宮裝,頭上雲髻高聳,佩“百鳥朝鳳”金花冠,右側插大紅牡丹宮花。銀盤臉,柳葉眉,身材適中,神情不卑亦不亢……有月夜靜綻之睡蓮的嫻靜,也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之從容——正一幅端莊富貴母儀天下的模樣。
良妃上身穿水紅繡牡丹蘿紗衣,下系淺銀灰靜面百折長裙。頭上梳著高高“貴妃髻”,前佩“飛燕”金冠,腦後戴玫紅牡丹宮花。
這一後一妃兩人均作紅妝打扮,華美無比。
但皇后就是皇后,只有她能穿正紅。良妃再得寵,於著裝上卻也不敢造次。
文澤見我時,笑意滿面。柳荷煙,他說:良妃娘娘喜歡你,特意派人叫一來這處遊戲。我忙施禮道:多謝皇上皇后,多謝良妃娘娘。
參與遊戲?我已千方百計躲她,她卻定要窮追猛打。
她們叫我參加一種叫作擊鼓傳花的遊戲。果不其然,那紅色花朵一入我手便停下。她們說,要罰我飲酒三杯。素金用托盤端一壺酒並酒杯過來。
酒中必有文章。我想。
中秋夜有春菱計摔酒杯,此時……難道我能一壺酒全部摔掉?
皇上!我聽見三個女聲同時響起。扭著看去,原來是皇后、同嬪與榮萼兒。三人表情各不相同——皇后面色平靜,同嬪滿臉焦慮,榮萼兒笑意盈盈——顯然大家均知良妃心懷不軌,都想幫我。
良妃面色微變。
文澤微怔道:皇后、愛妃,你們都有何事?三人對視一眼,皇后先說:先前接宮人來報,臣妾孃家諸人已變賣全部田產,籌得二百萬兩白銀,今日已送至宮中入庫。現才想起,與皇上稟奏。請皇上不必擔心西託大汗財物之請。若仍不夠,臣妾自當修書,看家中還有何物可賣。
文澤大喜,牽起皇后的手:皇后果然賢德。你為朕排憂解難,向來不遺餘力。皇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