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那人似也是猜著結果,知道顧翛是要查明僱主身份,便應了一聲是,轉而稟報起別的事情來,“已經查明,之前寧公子從姜國邊境星夜兼程北上,中途搭了北上的貨船,走了七八里的水路,便到了砏州,之後又徒步北上,途中遇大雨,才入寺廟躲避。”
原來是搭船,不然縱然顧翛在政陽停留了十天半月,以寧溫徒步的速度,也絕不可能趕上他。
只是,寧溫既然決定做遊歷四方的苦行僧,怎麼會選擇搭船?急急北上,又是所為何事?
顧翛垂眸凝思,腦海中倏地閃過寧溫悲痛切骨的眼神,他第一次見到寧溫,那一襲白衣便是從夢中驚醒,喚道:阿秋,不要走!
那時候顧翛不知道寧溫的身份,自然也不曉得“阿秋”是誰,可他是寧溫,那個“阿秋”多半就是昭德公主——寧秋。
“先寧國的昭德公主,是幾月薨?薨於何處?”若非是寧溫,顧翛也不會去關注一個和親公主。
斥候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不過五六息的時間,便答道,“是五月初,但因兩國意見相左,下葬之事拖到了六月中,本來按照規矩,昭德公主被封為雍國皇貴妃,理應下葬在劉氏皇家陵墓中,但她死的蹊蹺,雍帝心中不愉,而寧王又索取公主遺體心切,雍帝便準了,但拒絕護送昭德公主回寧國,時已初夏,遺體無法久存,於是公主遺體便交與當時身在寧國的寧溫公子下葬,寧王打算,待戰事平息之後,再來迎接公主回故鄉……”
是了,寧溫急急北上,想來是打算在忌日時把昭德公主遺體運回江南。
後續之桃花業障(9)
翌日清晨,顧翛戴上準備好的祭拜之物,便乘車往城南而去。
城南有數座連綿的山脈,是顧氏的族墓和皇家陵墓所在,自從顧風華登基之後,便將顧氏的族墓遷到此地,從動工直到遷移完畢,足足用了三年的時間,可見其規模之大。
清晨天氣還有些陰沉,顧翛到達墓地之時,陽光卻像是掙開了束縛一般,噴薄而出,從厚厚的雲層中灑下萬點金光,晨光並不耀眼,但破雲而出的一剎,卻顯得生機勃勃。
山間的綠樹之上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邊,林間鳥叫花香,景色宜人,若不是事先知道此處是墓地,定然會以為是不慎闖進了別人家的私地。
隨行而來的車伕是顧風華府上的家生奴,知道李婞墓地的位置,由他引領,很快便看見了一處桃花林,北方桃李比南方普遍開得晚些,是以四五月能看見桃花,也並非怪事。
顧翛還未曾繞過眼前的一片灌木叢,便察覺一股凌厲的風撲面而來,顧翛身形未動,隱在暗處的劍客身影一閃,朝那勁風迎了上去。
叮噹一聲,兩條人影在顧翛前面五步遠處定住一瞬,顧翛的暗衛被生生逼退兩步。
顧翛打量來人,只見那人頭髮凌亂的在身後用帛帶隨意綁起,面上鬍鬚猶如亂草一般,毫無秩序的生長著,筆挺的鼻樑,墨玉似的眼眸,讓人依稀能夠辨出,這是個十分俊朗的男子。一襲灰衣布袍,身形高大俊偉,手持三尺青鋒劍,渾身煞氣凜然。
那人看見顧翛的容貌時,微微一怔,垂下手中的劍,“你是。。。。。。”
顧風雅看著對方隱隱熟悉的面容,心裡也猜不準顧翛的身份,因為顧風華的兒子實在太多了,他早年征戰沙場,後來又一直守在阿婞的墓前,也沒見過幾個,他雖猜測眼前俊美出塵的少年是大兄的遺腹子,但也保不準又是哪個沒見過的皇子。
“叔父。我代母親前來拜祭嬸孃。”顧翛看著面前這個猶如落魄遊俠兒的大將軍,心中感慨。
顧風雅眼中閃過一抹激動之色,“你是大兄的兒子”
顧風雅雖沒有見過幾個皇子,可但凡顧風華的兒子都會喚他一聲皇叔,且後宮的女人與阿婞也都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只有白素。。。。。。
“正是。”顧翛道。
顧風雅哈哈一笑,看也不看被嚇到癱軟的車伕,拉著顧翛從林間小徑走到墳前,“阿婞,你看,是大兄和白素的兒子,你與白素交淺情深,她也不曾忘了你啊”
那墓碑有半丈高,上面刻著:愛妻李婞之冢。左下的落款是顧風雅。墳墓旁邊兩丈處便是一座簡陋的茅屋。顧翛心中微動,這些日聽聞顧風雅的傳聞甚多,他以為來到這裡,會看見一個消沉不振的男人,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爽朗,開懷一笑時,也並非是強顏歡笑,而是真的發自肺腑。
顧翛在墓前燃起燭火,將祭拜的食物放在了石臺上,跪在墳前,燒了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