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訝然轉身,剛好看見裴練雲提著東方敘的衣襟,讓他不至於滑進水裡嗆到。
“你……你不給他脫衣服的?”
早知道是他整個被扔進去,她還糾結個什麼。
裴練雲反問:“幹嘛要脫,只泡軟又不是需要沐浴?”
“可他泡完出來也會溼漉漉啊。”
裴練雲手指一彈,幾團火焰凌空燃燒。
“烤乾就是。”她頗有自信地說。
卓雅竹捂著眼睛,簡直不忍再看,對東方敘的同情,上升到另一個高度。
裴練雲行事的確粗魯,但是,將東方敘浸在水裡後,她細細為他按摩下巴,一遍遍地用水浸潤他的臉時,看起來卻無比貼心細膩。
縈繞的熱氣中,卓雅竹望著裴練雲專注的臉,心裡回想起這師徒倆同榻而眠的景象,心裡倒越發認定他們之間有不尋常的感情。
她想,裴道友嘴裡不說,心裡肯定是非常在意他的。
卓雅竹本來修為就淺,凡心厚重,又是少女心態,將感情之事視為夢幻般的美好。
見裴練雲在東方敘耳邊嘀嘀咕咕,紅唇開合,聲音輕緩,彷彿情人間的耳語。卓雅竹頓時燃燒起八卦之魂,悄悄探了頭。
只聽裴練雲說:“阿敘,你不醒來,誰給我洗衣生火打掃房間。”
卓雅竹:“呃……”
“還有丹爐沒人洗清,晨露已經快用光了,早晨沒人梳頭我還披著頭髮……”
卓雅竹默默地轉過臉,決定還是當做沒聽見好了,否則心裡再美好的幻想都會被裴練雲無情地戳破。
泡在熱水裡的東方敘,無聲地抽了抽嘴角,眼睛閉得更緊了。
幾個時辰後,當裴練雲給東方敘把丹藥全部灌下去,卓雅竹才抹了把額角的汗。
望著東方敘平靜的睡顏,卓雅竹嘆道:“他怎麼就想著幫你受那一下呢?不小心命就沒了。”
裴練雲回想起他迎面吐出的鮮血,覺得異常刺眼,沉默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他傻。”
卓雅竹心裡卻是在想,要是有人願意為她不顧性命,她就覺得沒白活了。
“對了,這是我從我娘那裡聽來的,”卓雅竹突然壓低了嗓音,神秘地說,“你要去的地方,聽說很邪門。”
裴練雲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對任何事不在意,聞言追問道:“哪裡邪門?”
“聽說那裡明明都是普通人,沒有任何修煉之法,可他們的年紀卻總是能活過三百歲。以前有妖鬼對那裡起了壞心,潛入進去,卻反而沒再出來。如今據說那裡被某個魔修給控制了,可偏偏那裡的人還照常在生活。你說怪不怪?”
裴練雲這次沒有搭話,靜靜地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卓雅竹見裴練雲若有所思的模樣,好似回憶起遙遠的過往,她不好意思出聲,本來還想問問裴練雲有關奚皓軒的事情,也只得作罷,悄悄地踮起腳尖,走出了屋子。
剛邁出門檻,只聽啪嘰一聲,卓雅竹埋頭一看,自己粉色的繡花鞋全部陷入了泥水中。
她仰頭望天,天氣一片晴朗。
難道是剛才端水時灑落在地的?
卓雅竹並沒有想太多,甩了甩鞋上的水,往山下走去。
玉清宗墨潯的靜室之中,一面水鏡破碎開來,灑落一地。
墨潯神色平淡,卻自語道:“那地方莫非是……南疆古蘭城。”
他身形一動,走出了靜室,迎面就看見垂首而立的白星瑜。
墨潯清雅的面上是難掩的愧疚。
那晚的銷|魂蝕骨,他還記得。清醒過來,已經睡了自己弟子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為此他整整兩天沒有出門,連宗主召喚令都沒有去,獨身在靜室內默唸靜心寧神的法訣,一遍遍地摒除自己內心深處湧出的陰暗面。
比起劉克,他畢竟已經是快要進入合體期的強大修士,只用功法,就鎮壓住體內因為不甘而滋生的魔氣。
但那畢竟只是鎮壓住,有些東西一旦產生,便再也無法摒除。
他平穩地控制住心魔,對自己沒有損傷,可是真正再次見到白星瑜時,他卻知道有些傷害已經無可避免的發生。
對於白星瑜,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靜了一瞬,他才簡單地問:“你……還好嗎?”
白星瑜咬了咬唇,面色悽婉,一言不發。
墨潯輕輕嘆氣,伸手,遲疑了一下,終究將她一把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