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阮顏的焦尾琴,放在矮桌上,退回一旁。阮顏跪在矮桌前,摸索著撫上琴絃。
大殿內的眾人一片譁然。大家都知道這五公主是個瞎子,瞎子彈琴,實屬不易。可畢竟是拿出手作為壽禮的琴技,必定有其自信之處。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靜候琴音。
阮顏深吸一口氣,撥過第一個音。
《胭脂淚》和《雲心碎》這兩首曲,雖然都有著悲傷的曲調,卻也各有千秋。《胭脂淚》本是念胭柏所作,曲調較快,卻也有壯士西去的悲壯和氣勢。而《雲心碎》則如潺潺流水,細膩憂傷,更多的是惆悵舒緩,如少女愁思,徐徐道來。
兩首曲子在阮顏的指下,穿插自如,銜接自然,高低潮迭起,讓人不禁回憶起戎馬歲月,男子搏殺戰場,金戈鐵馬,女子獨守空閨,為夫祈禱。濃濃的悲壯與憂傷,在層層疊疊間,講述著戰亂年代年輕男女之間最普通卻最令人心痛的相互守望。
猩紅的六芒星在這朦朧的映襯下,閃爍著妖豔的氣息。夜風吹入殿中,吹起了彈琴女子輕薄的衣袖和裙角,吹亂了女子額前頰邊垂下的碎髮,卻吹不亂她手指的律動。這樣的畫面,讓人看了,不禁失神,還以為置身仙界,享受天籟之音,醉了眼,也醉了心。
一時間,大殿裡鴉雀無聲,只聽見時緩時急的琴音迴盪在大殿的上空,震動著所有的心魄,直到尾音落下,眾人仍沉醉在這繞樑的音色中,不能自拔。
不知是誰,第一個鼓掌,隨即,零落的掌聲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合奏。讚美之詞化作一聲聲“好”的喝彩,仔細一看,有些男女的眼角甚至溼潤。
炎烈被阮顏的演奏震動。專注的神情下,是她如罌粟花般的美麗妖豔,抓住了他的眼神,移不開。更令他心驚的是,剛才的旋律中,尤其是憂傷的部分,是那麼似曾相識,可在哪裡聽過,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冷銘柏的眼圈早已泛紅,眼前的白衣人兒已經模糊,似夢似幻,彷彿不再真實。
阮顏站了起來,行禮,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指尖的鮮血滴滴落在琴絃上。
年輕的帝王見這緋紅的一片,不禁心如刀絞。太皇太后更是心疼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來到阮顏的面前,抓起了流著血的手。手指上道道傷痕,卻如劃在自己心頭般,痛得噬骨。
“顏兒不才,怕是汙了皇***耳……”
“你這孩子啊……”太皇太后摟過阮顏單薄的身子。她的小孫女兒啊,讓她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皇奶奶……”
“這是哀家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最好的禮物……”太皇太后喃喃地說著,早已老淚縱橫。
“顏兒,辛苦你了。”皇上抹了抹眼角的溼潤,叫人扶了二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眾人均被這一幕感動。
五公主為盡孝心,為太皇太后大壽助興,不惜親嘗“血音”——明天,這個訊息便會傳遍大江南北吧?
“公主,奴婢幫您包紮。”紫伊扶過阮顏的手,卻意外地發現,一行清淚,順著公主的臉頰滑落。
“公主……”
紫伊低聲喚道。公主這是怎麼了?向來不將七情六慾輕易放在臉上的公主,居然哭了?!
是為了剛才那感人的一幕嗎?應該是吧……
可是,紫伊並不知道,那滴淚水,並非為此而流。
剛才與他道別之時,她尚可以維持那令人舒心的笑顏。可在演奏時,她卻完全融入曲子的情緒中,不能自拔。
琴絃斷了,尚可再續。
可緣分,卻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一旦斷了,便無法再撥情愛之音。
冷銘柏,對不起。這首曲,不只是為了太皇太后祝壽,也是為了埋葬我們之間的愛情,更是為了向我的未來宣誓。
請原諒我的任性,請原諒我的背叛,請原諒我的絕情……
睜開閉著的雙眼,她望向冷銘柏的方向。
冷銘柏抬起頭,對上了她無神的目光,一行清淚徐徐落下。
整殿的人眼角均有淚光,所有,沒有人注意到二人的異常。
世界,像是消失了般,只有他們倆,遙遙相望,卻無人能懂二人心中的掙扎。
她指尖流出的血,就像他心碎的一片殷紅。
悽美的笑容,映入他早已模糊的眼簾。她笑得太美,包含了太多的情絲,一如剛才在永朝殿後花園那最後的回眸。
阮顏閉上了雙眼。十指已被紫伊利索地包紮好,如同她的心,不需要再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