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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圍已經濃厚,因為已經有了一個博士點,在學校的地位重要起來。一批術業有專攻的老師是系科的中堅力量,重視學術研究的風氣也在我們的課堂內外瀰漫。有些老師講中國古代文學能夠從先秦講到元明清,有些老師既能講古代,也能講現代文學。有幾位碩士剛畢業的老師,學術上後來居上,受到學生歡迎。八十年代初期,不必說博士,碩士都很少了。我們一聽說哪位老師是碩士研究生,沒有聽課前就開始肅然起敬了。當時的中文系,教授只有幾位,許多老師艱難地評上副教授以後就退休了,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學術造詣深厚,可那時晉升的機會太少,更不必說當博士生導師。等到國務院學位委員會不再統一評審博士生導師,把許可權下放到大學時,這些完全可以擔任博士生導師的教授已經退休了。

我坐在大巴上進了這個校門,不到一年,學校易名了。

我個人喜歡那些從不自鳴得意而且不斷反省自己的學者,給我們上課的多數老師從不在課堂上說自己如何,說自己時會很有分寸。八十年代大膽自誇的人少,也沒有做學術包裝的風氣。有位老師,我讀大學時已經患病在家休息多年,他有一句話,在我們系老師和同學中流傳很廣:我是個講師,一堂課能有五分鐘精彩就了不起啦。這句話我至今難忘。我常常想不明白,現在有不少人為何那樣自信自負,甚至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直找不到這樣的感覺,有的只是惶恐和敬畏之心。一個人如果因為自己的一篇論文或者一本書就膨脹一輩子,會讓旁觀者同情。一個人放大自己,就會縮小世界。令我欽佩的那些學者從不把自己經典化。後來逐漸形成的學術評價制度以及世俗利益的誘惑,扭曲了我們的許多同行。究竟怎樣做學者、做知識分子,在今天的大學裡仍然是個問題。前幾年讀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史簡編》,他在後記中引用了金嶽霖先生的一段文字,大意是說,應當從一個人的學術文章中看到這個人的傳記。我閱讀時眼睛都溼潤了,覺得我們這一代學人太慚愧了。

天下公器(4)

八十年代初期的大學,我的那些老師們也正在由過去的革命轉向學術。轉型成功後來大有成就者也不乏其人。這座文質彬彬的城市在“*”時期“武鬥”劇烈,國內聞名,派系鬥爭也波及到學校。中文系又是學校最折騰的系科,那時派系鬥爭的陰影直到我們讀大學時還未消失。我後來在學校某個部門工作,有機會接觸到更多的人事和文獻,才知道當年災難的深重。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能夠完全擺脫往昔的思維和做法並非易事。不僅我在的這所大學這樣,高校裡其實有不少知識分子的毛病就是那個年代落下來的病根。我在二六年為南方週末寫了一年的專欄《紙上的知識分子》,有不少感想就因我身邊的人和事而生髮,雖然不是針對這些。我在的這所學校有幾年從上到下曾經盛行匿名信,有人寫了匿名信後又設計栽贓別人,種種醜陋的言行幾乎讓人難以相信。比起八十年代,無論是我做學生還是做老師的前五年後五年,九十年代的大學沒有那麼單純了。可是,我們這個有明顯侷限的大學體制卻不能限制這些,有些人照樣官運亨通,照樣獲得種種榮譽。這讓我在一段時間難以釋懷。現在常說當下是“後革命時代”,這大致不錯。但在這“後革命時代”,階級鬥爭思維也在區域性殘存,有不少人仍在非正常的“革命”之中。而能夠把學術與自己的信仰、操守、人格合一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八十年代中期以前,教師在學校的地位幾乎是高於行政的。那時,做行政的人更多的是想轉到專業教師的崗位。系課的領導,即使是黨務工作者,多數也是兼職的,專職的很少。我們看見系和學校的領導,總是稱呼某老師,而不叫官銜。這些現在已經退下來的校領導,有機會見面,我還是稱他們某老師。差不多從八十年代末期開始才逐漸以職務相稱,習慣改變了。當時的學校,行政辦公的只有幾幢小樓,我到校辦去,發現除了書記和校長是各自一間辦公室,其他校領導都是幾個人同一間辦公室。

在我進大學後的第一個學期,有天接到系辦公室的通知,說系總支書記約我下午下課後到他辦公室談話,瞭解班級情況。我很緊張,趕忙去找自己的班主任,請教如何談話。我至今印象很深的一個問題是,我問班主任:我是叫領導書記還是老師?班主任想了想說,還是叫老師吧。我在約定的時間進了書記的辦公室,我稱他老師,他叫我同學。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如果稱呼領導是老師,在別人看來大概是不正常的了。大學的行政化問題眾所周知,行政化的危害也眾所周知。前兩年有個流傳很廣的順口溜雲: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