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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生意不小,自己再去買貨,不怕不讓些價錢。所以都吩咐家人,預先走去知會,說:“嚴老爺要來看貨,你可預先料理。這位仕宦不比別個,是輕慢不得的。莫說茶湯要好,就是送茶陪坐的人,也要收拾收拾,把身材面貌打扮齊整些。他若肯說個‘好’字,就是你的時運到了。難道一個嚴府抵不得半個朝廷?莫說趁錢,就要做官做吏也容易。”金、劉二人聽到這句說話,甚是驚駭,說:“叫我準備茶湯,這是本等,為什麼說到陪坐之人也叫他收拾起來?

他又不是跟官的門子、獻曲的小唱,不過因官府上樓沒人陪話,叫他點點貨物,說說價錢。誰知習以成風,竟要看覷他起來!照他方才的話,不是看貨,分明是看人了。想是那些仕宦在老嚴面前極口形容,所以引他上門,要做‘借花獻佛’之事。此老不比別個,最是敢作敢為。

他若看得中意,不是‘隔靴搔癢’、‘夾被摩疼’就可以了得事的,畢竟要認真舞弄。難道我們兩個家醋不吃,連野醋也不吃不成!”私自商議了一會,又把汝修喚到面前,叫他自定主意。

汝修道:“這有何難!待我預先走了出去,等他進門,只說不在就是了。做官的人只好逢場作戲,在同僚面前逞逞高興罷了,難道好認真做事,來追拿訪緝我不成?”

金、劉二人道:“也說得是。”就把他藏過一邊,準備茶湯伺候。不上一刻,就有三四個仕宦隨著東樓進來,僕從多人,個個如狼似虎。東樓跨進大門,就一眼覷著店內,不見有個小官,只說他上樓去了。及至走到樓上,又不見面,就對眾人道:“小店官在哪裡?”眾人道:“少不得就來。沒有我輩到此尚且出來陪話,天上掉下一位福星倒避了開去之理。”東樓是個奸雄,分外有些詭智,就曉得未到之先有人走漏訊息,預先打發開去了。對著眾人道:“據小弟看來,此人今日決不出來見我。”眾人心上都說:“知會過的,又不是無心走到,他巴不得招攬生意,豈肯避人?”哪裡知道,市井之中一般有奇人怪士,倒比紗帽不同,勢利有時而輕,交情有時而重,寧可得罪權要,不肯得罪朋友的。

眾人因為拿得穩,所以個個肯包,都說:“此人不來,我們願輸東道。請賭一賭。”東樓就與眾人賭下,只等他送茶上來。

誰想送茶之人不是小店官,卻是個駝背的老僕。問他小主人在哪裡,老僕回話道:“不知眾位老爺按臨,預先走出去了。”

眾人聽見,個個失色起來,說:“嚴老爺不比別位,難得見面的。快去尋他回來,不可誤事!”

老僕答應一聲,走了下去。不多一會,金、劉二人走上樓來,見過了禮,就問:“嚴老爺要看的是哪幾種貨物?好取上來。”東樓道:“是貨都要看,不論哪一種,只把價高難得、別人買不起的取來看就是了。”二人得了這句話,就如飛趕下樓去,把一應奇珍寶玩、異卉香,連幾本書目,一齊搬了上來。擺在面前,任憑他取閱。

東樓意在看人,買貨原是末著。如今見人不在,雖有滿懷怒氣,卻不放一毫上臉,只把值錢的貨物都揀在一邊,連聲贊好,絕口不提“小店官”三字。揀完之後,就說:“這些貨物我件件要買,聞得你鋪中所說之價不十分虛誣,待我取回去,你開個實價送來,我照數給還就是了。”金、劉二人只怕他為人而來,決不肯舍人而去,定有幾時坐守。守到長久的時節,自家不好意思。誰想他起身得快,又一毫不惱,反用了許多貨物,心上十分感激他,就連聲答應道:“只愁老爺不用,若用得著,只管取去就是了。”東樓吩咐管家收取貨物,入袖的入袖,上肩的上肩,都隨了主人一齊搬運出去。東樓上轎之際,還說幾聲“打攪”,歡歡喜喜而去。只有那些陪客甚覺無顏,不愁輸了東道,只怕東樓不喜,因這小事料不著,連以後的大事都不肯信任他。這是患得患失的常態。

作者說到此處,不得不停一停。因後面話長,一時講不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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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雅樓 第二回 保後件失去前件 結恩人遇著仇人

金、劉二人等東樓起身之後,把取去的貨物開出一篇帳來,總算一算,恰好有幹金之數。第二三日不好就去領價,直到五日之後,才送貨單上門。管家傳了進去,不多一會兒,就出來回覆說:“老爺知道了。”金、劉二人曉得官府的心性比眾人不同,取貨取得急,發價發得緩,不是一次就有的,只得走了回去。

過上三五日,又來領價。他回覆的話仍照前番。從此以後,夥計二人輪班來取,或是三日一至,或是五日一